正因為如此,平輿君熊琥哪怕已經意識到楚水君有借刀殺人的意圖,仍然冒險前來江州,就是為了展現己方的最大誠意,希望能夠說服巴氏一族的首領巴鷿。
『……楚國意欲聯合我巴國抵抗魏國?看來這位張大人說他魏國乃「當世最強」,也並非是信口開河啊……』
在聽完了平輿君熊琥的話後,巴鷿瞄了一眼張啟功,見後者自斟自飲,絲毫沒有因為平輿君熊琥的話而產生半點的情緒,心下不禁有些凝重。
“那……不知這位張大人的來意是?”巴鷿試探張啟功道。
聽聞此言,張啟功並沒有立刻回答巴鷿,而是反問巴鷿道:“巴王難道不同意與楚國同盟麼?”
“這……”
巴鷿皺了皺眉,說道:“似這等事,我要慎重考慮。”
見此,張啟功惡意滿滿地笑了笑,故意說道:“在下勸巴王還是答應與楚國結盟為好……若貴國不肯與楚國同盟,那麼,楚國必定會聯合蜀國,共同攻滅貴國。……原因很簡單,因為楚國需要得到大量的糧食作為軍糧,否則,在一兩年後與我大魏的戰爭中,楚國將無力抗拒我大魏的雄兵!……或聯蜀滅巴,或聯巴滅蜀,對吧,平輿君?”
『張啟功,你這王八羔子!』
平輿君熊琥在心中大罵。
對於張啟功這廝竟然猜到了他楚國戰略的全部,事實上熊琥倒還真不意外,畢竟這廝乃是魏王趙潤的左膀右臂,但熊琥萬萬沒有料到,張啟功竟然會故意說破一兩年後那場注定的「魏楚戰爭」,以此警告巴鷿。
當然,平輿君熊琥終歸也不是二十幾前的那隻雛鳥,雖心中大罵張啟功,但臉上卻不露半分端倪,淡淡說道:“張大人,你也莫要得意地太早,若非貴國耍弄陰謀,我大楚早就將貴國的舊都攻陷,將魏人儘皆驅逐到三川郡了!”
“哈哈哈。”張啟功笑了兩聲,反唇譏諷道:“趁我大魏與韓國交兵,精銳皆不在國內,你楚人聯合齊國等諸國,驅兵足足一百五十萬兵力,然最終,卻被我國君主以三十幾萬國內義士擊潰,且殺得丟盔棄甲、狼狽而逃……哈哈哈,不瞞平輿君,當時張某亦有幸在我主身邊,親眼目睹我主的英姿,那可真是……嘖嘖,可惜平輿君不曾親見。”說到這裡,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故作恍然地說道:“哦,對對,平輿君當時不在那片戰場,因為當時,平輿君已被我大魏的猛將伍忌擊潰,逃回了國內。”
『……賤人!』
平輿君熊琥氣地額角青筋根根綻起,但又不知該如何反駁,畢竟他當時確實被魏將伍忌攆得到處逃。
看著張啟功與平輿君熊琥嘲諷來、譏諷去,巴鷿與巴滿麵麵相覷。
半響後,巴鷿慎重地表明了態度:“兩位上使,我巴國不欲參合中原的紛爭。無論楚國或魏國,若是兩國與我巴人互通有無,我巴人自然歡迎。但若是兩國對我巴國有覬覦之心,我巴人,亦不會坐以待斃。”
『……都怪這個混蛋!』
瞥了一眼張啟功,平輿君熊琥暗罵一句,旋即拱手對巴鷿說道:“巴王請慎重考慮。……我熊琥始終希望與貴國締結友誼,但不可否認,我國的確有一些害群之馬,比如那楚水君,此人已與相氏一族聯合,我嘗聽聞相氏一族對巴氏有不臣之心,若此人欺瞞了我國君主,驅我大楚兵將攻伐巴氏,恐怕結局均非你我希望看到……”
“絕了!”
張啟功在旁打斷了平輿君熊琥的話,笑眯眯地說道:“平輿君,貴國這招「雙管齊下」,真是叫張某大開眼界。張某此刻忽然開始懷疑,楚水君當真是要殺你麼,還是說,其實你倆早有默契,隻是在故弄玄虛而已?”
『……』
平輿君熊琥氣悶悶地瞪了眼張啟功,他當然知道張啟功隻是在故意挑事而已,若非時機不合適,他恨不得操起拳頭狠狠揍向那張該死的麵孔。
不過出於楚國大貴族的素養,他還是忍著怒氣冷笑道:“張大人莫要血口噴人,楚水君是不是真心要殺我,以張大人的才智,難道還會瞧不出來麼?莫要說些惹人恥笑的話,平白降低了熊琥對張大人的評價。”
“嗬嗬嗬嗬……”
張啟功故作高深地冷笑了幾聲。
其實熊琥猜得沒錯,張啟功就是在信口開河,目的隻是為了打斷平輿君熊琥方才那番話,順便讓巴鷿對楚國、對平輿君熊琥心生懷疑。——他總不能看著巴鷿被熊琥以利害關係說動吧?
由於張啟功的搗亂,這場筵席最終不儘人意。
隨後,巴鷿囑咐巴滿將羋芮、張啟功、平輿君熊琥好生安頓,於是巴滿便將這些人安頓到了自己的家族宅邸內。
在落實了住處之後,平輿君熊琥再也忍耐不住了,顧不得羋芮在場,也顧不得張啟功手底下還有幽鬼那些黑鴉眾殺人鬼,已年過五旬的他,撩起袖子作勢就要暴揍張啟功,口中大罵後者。
張啟功早早避開,笑著說道:“平輿君息怒,在下乃魏人,豈能坐視君侯說動巴國倒向貴國?”
見張啟功說得這般直白,平輿君熊琥微微一愣,怒氣反而消退了幾分。
他皺著眉頭盯著張啟功,不解問道:“張啟功,你來巴蜀,究竟有何目的?”他上下打量了幾眼張啟功,繼續說道:“方才在筵席中,你隻顧著攪和,絲毫沒有說服巴鷿投向魏國的意思……你到底來做什麼的?”
張啟功愣了愣,隨即微微一笑。
的確,方才在巴鷿款待他們的筵席中,他確實沒有說服巴鷿倒向他魏國的意思,但這隻是因為他覺得當前的時機,還不合適他魏國‘出麵’而已。
『……或許這是個機會,能讓熊琥降低對我的戒備。』
心中微微一動,張啟功笑著說道:“哈哈哈,若我說我是特地為羋芮大人而來,恐怕平輿君熊琥亦不會相信。……罷了,反正這事說出來亦不要緊,我便與平輿君實話實說吧。”說罷,他收起了笑容,正色說道:“張某此番前來巴蜀,隻是因為要破壞秦國攻占巴蜀的意圖,碰到君侯,隻是機緣巧合而已。不過對於張某而言,無論是秦國也好、楚國也罷,張某都不能坐視你等拉攏到巴蜀兩國任何一方,這麼說,平輿君明白了麼?”
“秦國?”
平輿君熊琥變顏變色,他怎麼也沒想到,盯著巴蜀之地這塊肥肉的,除了他楚國以外居然還有一個秦國。
他驚疑不定地盯著張啟功看了半響,試探道:“魏國對巴蜀……並無覬覦之心麼?”
“嗬嗬嗬。”張啟功笑了兩聲,說道:“我大魏產糧充盈,要巴蜀何用?放心,我大魏下次用兵的對象,始終是你楚國。”
“你這麼說,我可一點都不‘放心’……”
話雖這麼說,但平輿君熊琥確實是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如今覬覦巴蜀的已經多了一個秦國,倘若再多一個魏國,那絕對不是他楚國希望看到的。
“當真?”
平輿君熊琥又問了一遍:“秦國不是你魏國的盟國麼?”
“楚國曾經不也是大魏的盟國麼?”張啟功略帶嘲諷地說了句,旋即透露道:“與楚國一樣,秦國如今也是我大魏的敵人,巧合的是,秦國眼下的處境,與楚國亦是一般無二。……說實話,對於巴蜀最終被秦國或被楚國奪取,我大魏一點都不在意,若被秦國奪取,我大魏或會先就攻齊楚,若被楚國奪取,我大魏或會先攻秦國……有什麼區彆呢?縱使其中一方能奪取巴蜀又如何?相信介時,我大魏足以占領除巴蜀以外的所有土地……”
平輿君熊琥深深看了幾眼張啟功,忽然說道:“這麼說,張大人其實也並不介意助我熊琥一臂之力咯?反正如先生所言,貴國也可以先攻秦國,不是麼?”
『協助熊琥?……唔,先幫熊琥與巴氏一族達成默契,挑唆其與相氏一族、楚水君一方自相殘殺,此後再教唆楚國與秦國交戰,唔,這確實也不壞。』
想到這裡,張啟功似笑非笑地說道:“誠如平輿君所言!”
聽聞此言,平輿君熊琥心中大喜,倘若眼前這個張啟功不搗亂、甚至能助他一臂之力,楚水君何足慮哉?
“擊掌為誓!”他正色說道。
張啟功亦不推脫,與熊琥擊掌為誓。
果然,在次日與巴鷿見麵的期間,張啟功並未再做攪和,甚至於還按照熊琥的要求,透露給巴鷿「秦國正準備進攻巴蜀」的消息,驚地巴鷿立刻派人前往漢中的「苴國」求證。
而與此同時,張啟功的副手北宮玉,也已經抵達了南陽的羯族部落,從那兩名黑鴉眾的手中,得到了張啟功親筆所寫的密信。
在看到這封密信時,北宮玉覺得非常納悶。
倒不是納悶於張啟功命他暗中去遊說樊氏部落的相關指示,而是納悶於張啟功在信中囑咐他行事小心,莫要被“羋芮大人”識破意圖。
『羋芮……莫非就是我來時,陛下所提及過的那個‘傻丫頭’?奇怪了,張都尉何以覺得那女子會看破他的計謀?』
捏著手中的密信,北宮玉百思不得其解。
他魏國君主口稱的那個傻丫頭,值得那位智略遠在他之上的張都尉那般警惕謹慎?
“唔,待完成張都尉的囑咐後,我得去看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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