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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守一閉眼坐在小亭內,靜心凝神,呼吸吐納,仔細感受著天地之間的“水流”,大浪淘沙,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將那些仿佛隨水漂流在水井四周的水氣精華,星星點點,一一采擷,收入竅穴之中。
哪怕老水井那邊傳來不小動靜,少年依舊無動於衷,好在從那口水井裡浮水而出的精怪鬼魅,目標顯然不是他林守一,雙方互不乾涉。
林守一在棋墩山上一眼相中的《雲上琅琅書》,是一部修行五雷正法的道家秘典,涉及下五境的具體修行,唯有一些泛泛而談的籠統言語,但是落在善於演算推衍的林守一手中,效果奇佳。
很快,林守一體內數座氣府傳來鼓漲之感,林守一仍是不願收手作罷,一路跋山涉水,從沒有感受過如此濃鬱的清靈氣息,林守一不願錯過。半個時辰過後,林守一臉色紅潤,像是饑餓難耐的凡夫俗子,麵對大魚大肉,不知節製,一口氣吃撐了。
冷不丁有人一巴掌拍在林守一肩頭,林守一打了個飽嗝,順勢吐出一口濁氣,真是名副其實的濁氣,汙穢腥臭,那名不速之客趕緊揮動雪白大袖,驅散這一口後天積攢的汙濁穢氣,埋怨道“你小子真是膽肥,不怕把自己活活撐死啊?”
林守一愕然,疑惑道“練氣士吸納隱藏於天地之間的靈氣,不是多多益善?”
白衣少年沒好氣道“如謝謝所說,一隻酒杯如何放得下千斤酒。多多益善?按照你這個說法,立教稱祖的那些家夥,早就把幾座天下的靈氣都給吞進肚子裡了,哪裡還有其他練氣士的機會?當然是要循序漸進,開掘出幾座洞府,就吸納多少靈氣。”
林守一心中有些後怕,抬起手擦拭額頭汗水。
白衣少年盤腿而坐,望向那口靈氣升騰的老水井,隻不過這幅仙氣縹緲的畫麵,唯有登堂入室的練氣士,或是武道宗師才能夠看得到,對於市井百姓而言,哪怕把腦袋伸進水井裡,也隻是覺得比彆處更陰涼一些。
少年崔瀺扭頭笑道“我救了你一命,你借我一張符籙,如何?是借,以後我會還的。”
林守一猶豫片刻。
少年崔瀺扯了扯嘴角,“放心,不是最寶貴的那四張,隻是一張很好、卻不算最好的金粉符籙。”
林守一點頭道“可以。”
崔瀺打了個響指,從林守一懷中滑出一張金色符籙,飄落在他手心。崔瀺低頭端詳,目露讚賞。
符紙,是符籙派這一支道家大脈的根本之一,世間普通符紙是黃裱紙,再往上一層,就是被稱為“黃璽”的硬黃紙,為天下道門所常用。
其中還有一些特例,類似“雨過天晴”美譽的青色符紙,以及一些色彩繽紛的彩色符紙,許多是天子人家專用的諭旨禦製之物,往往用以節慶時分封賞文武大臣,尋常富貴門戶,再有錢也買不著。
符紙一般都是道教畫符所用,道教符籙是世間符籙之正宗、根本,被譽為眾多符籙脈絡的祖脈。不過符紙未必拘泥於黃紙這類紙張,道教真人和陸地神仙就無需實質符紙,就能夠憑空畫符,成就一張靈符。而兵家也有殺、鎮字符,儒家也有經籍內容,相較兵家,稍稍複雜,且字體多是正楷,楷體又分七八位書法宗師的字體,有“八正”“正九”等諸多說法。佛家以結印見長,符籙雖然也有,相對較為少見。
林守一好奇問道“這是什麼術法神通?”
崔瀺將那張金粉符籙小心翼翼放入袖中,隨口道“等你到了中五境就會明白了,屆時練氣士可以將心意凝聚成心弦,道行高低,修為深淺,會決定心弦數目的多寡和粗細。所謂的隔空取物,就是如此。”
林守一如今是練氣士三境巔峰,數月之間,如此神速,可謂一步登天。
既因為少年本是天生修道的胚子,也因為阿良的那一壺酒。
有錢人喜歡跟山野樵夫購買大蛇,剖膽入酒,藥效驚人。
那麼以一位飛升境大妖的妖丹,浸泡而成的藥酒,其中蘊含的玄機,可想而知。
白衣少年站起身,笑眯眯道“阿良是你修道登山的領路人,要好好珍惜這份機緣,如果你不珍惜,我會……”
林守一直截了當問道“會如何?”
白衣少年改了說法,笑道“會不高興的。”
少年崔瀺原本的說法,是“我會宰掉你的”。
林守一在那股鼓漲之感漸漸褪去後,又開始閉眼凝神,利用自己這副身軀去藏風聚水,去搭建屬於自己的長生橋。
白衣少年腳尖一點,躍出涼亭,走向那口老水井,雙指撚住那張從林守一借來的金粉符籙。
林守一低聲喊道“崔東山,你要做什麼?!”
白衣少年滿臉玩味笑意,走到井口上,麵向亭中林守一,少年崔瀺高舉雙指,輕輕晃動指間符籙,向後退去,整個人滑入井中,隨之同時,默念道“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