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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六章 雲上琅琅杏花香(2 / 2)

聖人抱一為天下式,知榮守辱為天下穀。既日出日新,宜慎之又慎。

林守一的名與字,都是國師崔瀺幫忙取的。

陸沉上次死皮賴臉做客采伐院,混賬話,糊塗話,玩笑話,輕巧話重話,打開天窗的亮話,蓋棺定論的明白話,混淆在一起,沒少說。這裡邊又藏著陸沉一句自稱貧道多嘴一句的話,大體意思,是說林守一因為他這個當爹的偏心,才是去了某個機會,某個機會一沒有,就牽一發而動全身,導致一連串的機緣,萬事皆無,滿盤皆輸。而且陸沉最後還補上一句,他當年擺攤算命,是給過林正誠暗示的,言下之意,你林正誠執意如何,導致如此,那是你強,但是貧道可是給予過你和林守一許多額外善意的!你們父子二人,不能不領情啊,做人得講點良心,所以貧道吃你幾顆粽子咋個了嘛!

其實林正誠當時就聽進去了,隻是他林正誠這輩子為人處世,至多是為某些人事而感到遺憾,還真就沒有後悔二字。

至於林守一知道這個真相後,作何感想你一個當兒子的,還敢在你老子這邊造反嗎?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林正誠在兒子那邊又一向是極有威嚴的,可真要讓林正誠主動開口提及此事,其實並不容易。

————

身為處州刺史的吳鳶,主動拜訪州城隍高平。

在一州官場上,雙方算是屬於平級。

吳鳶脫去一身官袍,隻是身穿便服,站在州城隍廟大門外。

門口懸掛有一幅黑底金字的對聯。

念頭暗昧,白日下有厲鬼,吾能救你幾回?你且私語,天聞若雷。

言行光明,暗室中現青天,何須來此燒香?膽敢虧心,神目如電。

一向沒有任何官場應酬的城隍爺高平,自然是不會露麵迎接吳鳶的,倒是有個朱衣童子,一個蹦跳離開香爐,屁顛屁顛跑出城隍廟,翻過那道高高的門檻,再飛快跑下台階,畢恭畢敬與吳鳶作揖行禮,口呼刺史大人,說些大駕光臨蓬蓽生輝的場麵話。再一路低著頭側過身,伸出一隻手,保持這個姿勢,領著吳大人步入城隍廟。

吳鳶是來這邊與高平閒聊的,不涉及公事,就是聊點處州外山水官場的趣聞,比如如今有幾個關鍵的水神空缺,大驪朝廷那邊一直懸而未決,中部大瀆暫時隻有長春侯和淋漓伯,是否會多出一個大瀆“公爺”,人人好奇,像那北俱蘆洲的濟瀆,就有靈源公和龍亭侯。再就是楊花升遷後空出的鐵符江水神,以及曹湧離開後的錢塘長,各自補缺人選是誰,都不算小事。

此外原本在大驪朝廷山水譜牒上,隻是六品神位的白鵠江水神蕭鸞,前不久在兼並了上遊的鐵券河後,這位水神娘娘的品秩順勢抬升為從五品。而舊鐵券河水神高釀,祠廟改遷至鄆州,轉任細眉河水神,屬於平調,神位高度不變。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消息靈通的山水官場,看待此事,都覺得極有嚼頭,就像京官多如牛毛,京官外放,主政一方,即便品秩不變,當然還是重用,作為細眉河源流之一的那條浯溪,藏著一座古蜀龍宮,規製不高,畢竟屬於上古內陸龍宮之流,可是瘦死駱駝比馬大,再怎麼說也是一座貨真價實的龍宮,黃庭國哪有這份本事,自然是被宗主國大驪王朝的修士尋見的,那麼等到龍宮真正被打開,原本名不見經傳的細眉河,自然而然就會水運暴漲,而高釀這位河神的地位,就跟著水漲船高。

吳鳶都進門了,高平便走出神像,朱衣童子早已經招呼廟祝趕緊去整幾個硬菜了。

一邊走一邊聊,在齋堂那邊落座後,吳鳶笑道“寒食江的山水譜牒品秩,與鐵符江水神,還是差了兩級,他想要補缺,難如登天。”

高平點點頭,所以黃庭國皇帝那邊的鼎力舉薦,意義不大,大驪朝廷是肯定不會答應的。

吳鳶笑問道“這位玉液江水神娘娘,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何她會暗示我,隻要幫她外調彆地,平調都可以,大驪境內任何一處水運貧瘠之江河,都沒有問題,她甚至願意降低半級神位?”

高平撚起一顆花生米丟入嘴裡,說道“先前因為一樁可大可小的事情,處理不當,結果鬨大了,就跟落魄山結下了梁子,她總覺得留在玉液江,睡覺都不安穩。與其每天擔心翻舊賬,還不如躲得遠遠的。”

吳鳶調侃道“高釀倒是撿了個肥缺,以後禮部的山水考評,那條鄆州細眉河,想不要優等考語都難吧?”

高平說道“估摸著是落魄山那邊的授意吧,明麵上是魏檗的手筆,畢竟是一尊北嶽山君,朝廷還是要賣他幾分麵子的,上柱國袁氏和兩個京城世族,稍微一打聽,是魏檗的意思,就隻好捏著鼻子認了。魏檗這家夥心眼小,攤上這麼個喜歡舉辦夜遊宴的山君,誰不怕下次再有夜遊宴,被魏檗故意穿小鞋,他們幾個家族扶持起來的仙府、平時關係好的山水神靈,不得砸鍋賣鐵?”

吳鳶笑道“披雲山再想要舉辦夜遊宴,很難了吧?”

已經是相當於仙人境的一洲山君了,再想抬升神位,得吃掉多少顆金精銅錢才行?

就算大驪朝廷再偏心北嶽披雲山,國庫又有盈餘,也不可能這麼做,不然中嶽山君晉青,肯定第一個跳腳罵人,直接跑禦書房吵架去。而其餘幾尊寶瓶洲山君,尤其是南嶽範峻茂,她是肯定不會在這種事情含糊的。

————

林守一的閉關之地,幾乎沒有人能夠猜到,既不是大驪京城,也不是寶瓶洲北嶽或中嶽山頭的某處洞府道場,而是一個脂粉氣略重卻在大驪地位超然的長春宮。

長春宮,名副其實,似有仙君約春長駐山水間。居閒勝於居官,在野勝於在朝,此間山水最得閒與野趣。

在一處連祖師堂嫡傳弟子都不許涉足的禁地。

四麵環山如手臂,圍住一湖,山水相依,美好盈眸。風景靜似太古,日長如小年。

有翹簷水榭駁岸出,鋪覆碧綠琉璃瓦,立柱架於水,有群鳥白若雪花,徐徐落在水上。

岸上綠樹有聲,禽聲上下,水中藻荇可數,陣陣清風如雅士,路過水榭時,細細輕輕,剝啄竹簾,春困淺睡之人,可醒可不醒。

水榭內,設一睡榻,臨窗一案幾,擱放有一隻香爐,幾本真跡無疑的古舊法帖,一把用來驅蟲撣塵的麈尾,一摞山水花鳥冊頁,各色文房清供兼備。

有女子在水榭內的榻上,睡了個午覺,她剛剛醒來,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再伸著懶腰打哈欠,午睡初足,低頭瞥了眼繡鞋,翹起腳尖,挑起一隻繡鞋,想了想,又有些煩躁,便隨便踢開那隻繡鞋,光腳踩在地上,走出水榭,水榭臨湖一麵,設置美人靠。這個意態慵懶的美人,便將胳膊橫在欄杆上,下巴抵住胳膊,她看著平靜如鏡的湖麵,眼神迷離。

再好的景致,每天都看,就跟每天大魚大肉一樣,頓頓吃,一日三餐還不能不吃,總會吃膩味的。

她腰間懸掛一塊牌子,單字“亥”,亥時自古被修道之士譽為“人定”。

水榭廊道鋪設有一種山上的仙家玉竹,冬暖夏涼。

有人腰懸“寅”字腰牌,此刻正坐在廊道一張蒲團上,在那邊用銅錢算卦,一旁堆放著幾本類似金玉淵海、正偏印綬格的算命書籍。

一個身材消瘦的木訥少年,盤腿而坐,膝上橫放著一根翠綠欲滴的竹杖。

還有個麵容苦相的年輕男人,背靠廊柱閉目養神。

此外水榭頂部坐著個女子,雙腿懸在空中,輕輕搖晃。

有個黑衣背劍青年,單獨站在水榭外,竹冠佩玉,玉樹臨風,滿身清幽道氣,有古貌意思,他正在舉目遠眺對岸的山頭。

一行人待在這邊,確實時日有點久了。

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腰懸一塊牌子,隻刻一字,皆取自十二地支。

這一行六人,正是大驪地支一脈成員。

袁化境,子。改豔,亥。苟存,申。隋霖,寅。苦手,巳。周海鏡,醜。

先前大驪朝廷不計代價培養出來地支十一位修士,分出了兩個山頭陣營,分彆以皇子宋續和上柱國姓氏劍修袁化境作為領袖。

袁化境,與宋續都是劍修,一個是大驪最頂尖的豪閥出身,有個上柱國姓氏,一個是出身帝王家的天潢貴胄,雙方年紀等於在山下差了足足兩輩,境界則差了一層。

宋續身邊,有韓晝錦,葛嶺,餘瑜,陸翬,後覺。

袁化境這邊,則有精通五行的陰陽家修士隋霖,每天都花枝招展的女鬼改豔,她是山上傳說中的“畫師描眉客”,沉默寡言的少年苟存,還有年紀輕輕就一臉苦相的苦手,他是比改豔這一脈更為數量稀少的“賣鏡人”,最重要的那件本命物,是一把能夠顛倒虛相實境的停水境。

作為不到百歲就已經是元嬰境劍修的袁化境,若非礙於身份,必須躲在幕後,使得袁化境名聲不顯,否則他肯定可以躋身寶瓶洲年輕十人之列,而且名次會很高。

前不久,地支隊伍中最新多出一人,若是不談殺力,隻說名氣大小,就算十一人加在一起,可能遠遠都不如此人。

正是那個前不久在大驪京城,與魚虹打擂台的女子大宗師,山巔境武夫,周海鏡。

周海鏡加入大驪地支一脈後,作為九境巔峰武夫,她的出現,成功補齊了大驪王朝的十二地支。

雖然姍姍來遲,不過好事不怕晚。

但是因為她資曆淺,沒有一起參加過陪都戰事,所以兩頭不靠,跟哪邊都不熟,而且她也沒覺得需要跟他們套近乎。

又因為袁化境這邊隻有五人,周海鏡就加入他們的隊伍了。

周海鏡一來,改豔就算是碰到對手了。

這個地支一脈中唯一的女子武夫,每天打扮得那叫一個堆金疊翠,珠光寶氣,從頭到腳,裝飾之繁瑣累贅,到了一種堪稱誇張的地步。所以當初餘瑜見到周海鏡的第一印象,就是這位姐姐,是一座行走的店鋪嗎?是走在路上,隻要有人願意開價,相中了某件飾品,周海鏡就可以隨便取下一物與人做買賣?

周海鏡除了跟最早拉攏她的皇子宋續、道士葛嶺,勉強還算談得來,跟其他人都沒什麼可聊的,尤其是跟改豔,簡直就是天生不對付,針尖對麥芒,她們感覺每天不含沙射影吵幾句,兩個女子都會覺得渾身不自在。

坐在碧綠琉璃瓦上邊的周海鏡,低頭看著那個隋霖的一次次丟擲銅錢,這家夥是陰陽五行家一脈的練氣士,有點學問的,不去擺攤當個算命先生掙筆外快真是可惜了。

周海鏡笑嗬嗬道“隋霖,你就沒聽過一個聖人教誨嗎?行合道義,不卜自吉,行悖道義,縱卜亦凶。故而人當自卜,君子不必問卜。”

隋霖置若罔聞,作為精於命理一道的行家裡手,跟周海鏡這種門外漢沒什麼可聊的。

周海鏡也沒想著跟隋霖聊那些高深的算卦學問,本就是無聊扯幾句,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她加入地支一脈後的第一件正經事,就是跑來長春宮這邊,給人幫忙護關。

但是宋續那邊,同樣是六人,當下卻是有重任在身的,得到了欽天監的指示,要去尋找一件極有來頭、品秩極高的遠古至寶。

因為是兩撥人分頭行事,周海鏡就無法知道更多的細節了,據說按照地支一脈的傳統,事後都會聚在一起,仔細複盤。

隻是複盤有個屁的意思,尋寶一事,當然是親力親為才有滋味,哪怕一切收獲都得歸公,必須上繳朝廷某座密庫,可是隻說那個過程,也是極有意思的嘛,早知如此,她就死皮賴臉加入宋續那個山頭了。

周海鏡實在是百無聊賴,悶得慌,忍不住抱怨道“不過就是個元嬰境修士的閉關,至於這麼興師動眾嗎?讓我們六個,每天在這邊喝西北風?”

皇帝陛下在去年冬,親自下了一道密旨,讓他們六人,來此地為那個叫林守一的讀書人護關。

將近兩個月的光陰,就這麼消磨掉了。問題在於,陛下並未說明他們何時能夠返回京城,看架勢,是那家夥一天不出關,他們就得在這邊耗著?

斜依美人靠的改豔,她雖然對此也是腹誹不已,可是但凡周海鏡說不的,她就要說個是,冷笑道“第一,彆不把玉璞當神仙,六十年之前,玉璞境修士在我們寶瓶洲,屈指可數,也就是如今才沒那麼稀罕了。”

風雪廟魏晉之外,還有正陽山那邊,山主竹皇和滿月峰老祖師,這兩位也都是成為玉璞境劍仙沒幾年。

“再者,林守一是首個嚴格意義上的大驪‘自己人’,隻要他有望躋身上五境,朝廷就必須慎之又慎,意義之大,就跟當初魏山君金身拔高到與上五境,一舉成為寶瓶洲曆史上首個上五境山君差不多,所以彆說是我們幾個,再多個仙人一起護關都不過分。”

這位在大隋山崖書院求學的讀書人,出身驪珠洞天不說,關鍵是林守一曾經擔任過大驪王朝的齊瀆廟祝,這就與同鄉馬苦玄等天之驕子,有了差異,反觀落魄山陳平安,龍泉劍宗現任宗主劉羨陽,還有那個出身桃葉巷的元嬰境劍修謝靈,他們幾個,各有宗門,而且與大驪宋氏的關係,實在算不上有多好,不談那位拒絕擔任國師的年輕隱官,即便是劉羨陽,與大驪朝廷,也是客氣中透著一股疏遠。

周海鏡根本不搭腔,隻是繼續逗弄那個隋霖,“聽餘瑜說,你借給陳平安六張金色符籙材質的鎖劍符?還要得回來嗎?會不會肉包子打狗啊?”

隋霖臉色尷尬至極,深呼吸一口氣,隻是裝聾作啞。

除了最後加入地支一脈的周海鏡,他們十一人,都是國師崔瀺精心挑選出來的,並肩作戰已久,配合無間。

比如宋續擁有兩把本命飛劍,“驛路”和“童謠”,後者是國師崔瀺幫忙命名,前者可以保證隋霖逆轉光陰長河之時,地支修士穩住道心,再加上其餘修士的幾種神通,他們可以不被光陰長河裹挾,從頭到尾,穩如一座座渡口。

隻是地支一脈,真正的殺手鐧,還是袁化境除“火瀑”之外,第二把隱藏極深的飛劍,名為“倒流”。

據說是一把仿品,至於是仿造哪位劍仙的本命飛劍,未知。

地支修士在結陣之後,隋霖坐鎮其中,手握陣法樞紐,他甚至能逆轉一段光陰長河,所以他就是那個幫助所有人“起死回生”的那個關鍵人物。如果不算最後那場架,之前跟那個年輕隱官的交手,不算白吃苦頭,隋霖得到了那個家夥贈送的一塊遠古神靈金身碎片,結果比他預期耗時更久,用了將近兩個月的光陰,才將其完整煉化,於自身大道極有裨益。

但是如果光陰倒轉,能夠不打最後那場架,彆說歸還這塊金身碎片,就是再讓隋霖送給年輕隱官一塊,他都一百個心甘情願。

實在是太遭罪了,不光是隋霖,恐怕除了心最大的餘瑜,其餘十個地支同僚,人人都有心理陰影了,到現在都沒有緩過來。

先前一聽到周海鏡對那年輕隱官直呼其名,隋霖都擔心會不會被殃及無辜,給某人偷聽了去。

比如改豔就當場臉色尷尬起來,破天荒沒有跟周海鏡吵幾句,那個名叫“苦手”的年輕人,更是麵容苦澀得像是啞巴吃了黃連。委實是怪不得他們如此膽小,在大驪京城最後那場記憶沒有抹掉的“交手”,他們甚至不得不打破常理,不去複盤,十一人極有默契,誰都不提這一茬,完全就當沒有這回事。

餘瑜被那個毫不憐香惜玉的家夥伸手按住麵門,就那麼硬生生拽出她的所有魂魄。如同口含天憲的儒家聖人,隻是說了“花開”二字,就用數十把鋒芒無匹的長劍,將陸翬釘成個刺蝟。改豔更是被他說是自創劍術的“片月”,連人帶法袍和金烏甲,一瞬間被無數道淩厲劍光給肢解得稀爛。苟且的下場,約莫是與那人是舊識的關係,手下留情了,稍微“好”上那麼一點,隻是被斬斷雙手雙腳。而他隋霖,被那個神出鬼沒的家夥,來到身後,一拳狠狠洞穿隋霖後背心,隋霖低頭便可看見那人的拳頭。身為“一字師”的陸翬,更為可憐,先是那些長劍禁錮,再被對方以武夫罡氣凝成的一杆長槍刺入脖頸,那人再作斜提鐵槍狀,將陸翬高高挑起懸在空中

周海鏡笑問道“你們就這麼忌憚陳平安?我怎麼覺得他挺好說話的,每次與我見了麵,都是和和氣氣的。”

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好像這些人人都有希望躋身上五境的天之驕子,隻要自己提到那個名字,一個個的,就跟平時滴酒不沾的貨色,被人強行灌了一大碗烈酒,滿臉鼻涕眼淚,狼狽至極。

聽到那個名字,改豔再次臉色微變,身體緊繃,手背上青筋暴起。

周海鏡敏銳察覺到這個“死對頭”的異樣,正要火上澆油說幾句自己跟陳平安的交情,對方如何登門邀請自己出山

袁化境開口說道“周海鏡,閒話少說,你多想想如何儘快躋身止境。”

周海鏡可不把袁化境太當回事,繼續說道“總不會是你們十一人曾經聯手,然後被陳平安一個挑翻全部吧?”

刹那之間,如有一條火龍環繞周海鏡和水榭頂部,火焰粗如井口,光亮耀眼,以至於那些碧綠琉璃瓦隱約有了熔化跡象。

周海鏡扯了扯嘴角,一身充沛浩大的武夫罡氣如神靈庇護,將那條火龍的灼熱抵禦在一丈之外。

她伸手拍了拍心口,“呦,元嬰境劍修的本命飛劍呢,嚇得我花容失色,小鹿亂撞”

水榭廊道那邊,一直靠著柱子閉目養神的苦手,驀然睜開眼。

周海鏡意識到再這麼繼續下去,就真難收場了,隻得舉起雙手,她再伸手輕拍臉頰幾下,“怕了你們,就知道欺負我這麼個新人,算我說錯話啦,我掌嘴。”

袁化境收起本命飛劍“火瀑”,沉聲道“下不為例。”

周海鏡用手指觸及微燙的身邊琉璃瓦,原先碧綠紋路已經被火焰灼燒得扭曲,她抬臂使勁抖了抖發麻手指,看來袁化境的這把飛劍,真正殺力所在,還是在於能夠暗中牽引人身靈氣和煮沸人之魂魄?對付純粹武夫,效果稍微差了點,收拾練氣士,確實事半功倍,祭出飛劍如架起火堆,無需穿透修士體魄,便可以遙遙烹煮人身靈氣如沸水?

袁化境走到水榭旁,視線依舊停留在湖對麵的一座山頭。

不知道宋續那撥人秘密潛入那座古戰場遺址是否順利,說是欽天監憑借觀天象找出的蛛絲馬跡,事實上就是袁天風的推算結果。

這處時隔萬年還不曾落入任何修士囊中的遺跡,最不同尋常的地方,根據欽天監給出的猜測,在於此地暗藏著一輪遠古破碎墜地的“大日”,化作一隻潛靈養真的金烏,陷入長眠中,不知道是受到了某種牽引或是感應,總之它直到前不久才漸漸清醒過來,就立即被袁天風找到了端倪,宋續六人立即趕去,同時帶了一件可以作為壓勝之物的大驪密庫重寶。

袁天風這些年在欽天監,耗費了大驪朝廷大量的財力,最終被他研製出來一架能夠勘驗地脈震動的精密儀器。

袁化境跟宋續,其實才是最看不對眼的兩個人,比起周海鏡跟改豔隻是表麵上的勢同水火,猶有過之。

但是上次遭遇了那場變故之後,雙方有過一場開誠布公的對話,反而各自解開了心結。

雙方所說的內容,都是禁忌。隻是解開了心結的同時,雙方又有新結。

宋續臨行前,撂下一句“下不為例”,其實這位低袁化境一個境界的皇子殿下,就等於是以地支一脈的領袖人物自居了。

不過袁化境本以為自己會惱怒,但是沒有。大概就如宋續所說,心氣已墜。

所以宋續篤定最有可能出現心魔的,並非隋霖和陸翬,而是輸了個底朝天的劍修袁化境。

對地支一脈修士,陳平安有過不同的提醒和建議。

比如讓隋霖多跑京城崇虛局和譯經局,融合佛道兩教都提倡的守一法,有此護身符,將來麵對心魔,勝算就大。

陸翬那邊,陳平安給過一個極有分量的承諾,如果實在無法破境,他可以幫忙傳授一門屬於儒家煉氣的破字令。

袁化境猜測這頭金烏的現身,極有可能與林守一的閉關,是有一定關係的。

他甚至懷疑袁天風在大驪京城的出現,就是奔著這個林守一而去,最少也是袁天風的主要目的之一。

袁化境一直好奇一事,據說林守一的修道之本,隻是一部名為雲上琅琅書的雷法道書,乎可以說林守一的修行道路,都是類似那種山澤野修的自學成才。

可惜大驪朝廷這邊並無此書的摹本。

————

魏檗出現在披雲山的山門口,當然還是用了障眼法。

因為鄭大風沒有打聲招呼就來這邊,讓魏檗總覺得這家夥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自己得悠著點。

鄭大風滿臉笑意,伸手拽住魏山君的胳膊,“魏兄啊魏兄,有件事得跟你好好商量”

魏檗心知不妙,毫不猶豫道“我們山君府諸司的女官,你彆想我幫你介紹認識一個!”

鄭大風眼神哀怨,“旱澇均勻一下,豈不是兩全其美。”

魏檗氣笑道“休想!”

鄭大風說道“你與我是摯友,對吧?”

魏檗板著臉,不搭話。

鄭大風說道“我又是陳平安的半個長輩,畢竟是看著他長大的,如果不是如今落魄了,得在落魄山混口飯吃,陳平安喊我一聲鄭叔叔,他是禮數,我不虧心,對吧?”

魏檗無奈道“鄭大風,你彆拐彎抹角了,我他娘的聽著心很慌!”

鄭大風埋怨道“急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走,咱哥倆先一起登山,再去樂府司,儀製司也成,反正就是找個雅靜地兒,好好搓一頓酒,不醉不休。”

魏檗站著不動,“你先把事情挑明了,不然就彆怪我不念兄弟情誼。”

鄭大風幽怨道“除了女子,你魏兄是第一個能夠傷我心的男人,看來以後跟你是真不能處了。”

魏檗伸手抵住眉心額頭。

鄭大風坐在台階上,魏檗隻得跟著坐下。

“陳平安跟寧姚是道侶,對吧?”

“寧姚又是五彩天下的第一人,是不是?”

“我在飛升城那邊,可是極有地位和威望的,又是陳平安的半個長輩,你跟我又是推心置腹的好兄弟好哥們。”

魏檗聽得如墜雲霧,你這不就又繞回來了?

“寧姚托我送你的,算是作為這麼多年來,魏山君如此照拂某人和落魄山的謝禮,放心,此物不屬於飛升城和避暑行宮,是她獨自仗劍清掃天下的戰利品之一。”

鄭大風終於不再賣關子,從袖中摸出一隻木盒,往魏檗手上重重一拍,笑道“恭喜魏山君,得再辦一場人心所向的夜遊宴了!”

落魄山那邊,小陌出現在竹樓,問道“公子,她偷溜出落魄山,不是小事,真不用我跟著她嗎?”

陳平安微笑道“既然她是故意讓你知道此事的,那麼你不去比去更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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