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芒碭北峙,澮水南環,東接淮徐,西連梁宋,閉關則兩河鎖鑰,設險則西楚咽喉,雖偏邑之輿圖,實豫東之門戶
做為進出中原的戰略要地,永城境內有隻著太多的曆史傳說,著名的老流氓漢高祖劉邦就是在這裡斬蛇起義,曆史上第一個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秦末農民起義領袖陳勝,.而最近的曆史傳說就是來自同樣大名鼎鼎的隋煬帝,大業六年三月時,隋煬帝乘龍舟巡遊江都,因為此前連年洪災,沿途城池幾乎都被洪水淹沒,惟有永城的前身馬甫城安然無恙,隋煬帝驚道:“五年水災毀多城,唯有馬甫是永城”遂將馬甫城改名永城,裂彭、睢之土設永城縣。
在這麼一塊風水寶地上當地方官,擔任一郡之守,前朝名醫之後的徐敏廉那是痛並快樂著,快樂的是譙郡的地理位置相當不錯,郡內有著渦水、渙水和睢水幾條大型河流,這些河流在暴雨頻繁的年景裡固然會帶來無窮禍患,可是在平常的年景或者於旱的時候,這幾條大河就是難得的寶貝了,可以⊥百姓開墾荒地、灌溉農田、捕魚撈蝦和運送貨物,所以除非是鬨洪災,否則徐敏廉徐太守就絕不用錢糧賦稅征收不足操心擔憂,政績還經常可以超過其他二等郡,徐太守能夠在譙郡連任成功,靠的就是錢糧征收的不錯政績。
通濟渠運河也是徐太守的一大賦稅來源,這條耗費了無數錢糧和犧牲了無數人命方才建成的運河,在開鑿期間固然是讓譙郡百姓苦不堪言,參與開鑿的勞役民工死者十之四五,可是前人種樹後人乘涼,連通江南與兩都的通濟渠開通之後,卻又變成了徐太守手裡的聚寶盆命根子,東來西往的客貨民船怎麼都得給徐太守留下些買路錢,當地百姓也可以憑借這條運河謀生,有本錢的行船做買賣,沒本錢的賣苦力拉纖搬運貨物,換一個糊口錢養家活命,順帶著給徐太守交人頭稅。所以在運河開通後才上任的徐太守當然是對這條運河愛若性命,感激不儘。
有快樂就有痛苦,對徐太守而言最痛苦的是境內的賊亂,尤其痛恨田黑社、田白社和張遷這幾個譙郡境內的大賊頭,痛恨這些亂賊放在好好的碼頭差使不做,偏偏要糾集一幫刁民潑皮造反作亂,還把肮臟的黑手伸向了徐太守的聚寶盆命根子通濟渠,動不動搶劫過往客商民船貨物,弄得通濟渠運河的河麵上是風聲鶴唳,過往客商戰戰兢兢還經常損失慘重,也害得徐太守收入大減,所以如果有人能把這幾個大賊頭抓到徐太守麵前,徐太守一定能把他們當場就生吃了,還連醬油都不用蘸
更讓徐太守絕望的還在後麵,徐太守做夢都沒想到的是,田黑社和田白社這對亂賊兄弟搶劫普通客商不算,竟然還膽大包天的把魔爪伸向了朝廷的漕糧隊伍,坐鎮永城保護運河安全的副手傅建德又瀆職無能,漕糧遇劫的消息送進了永城後,差役花了無數時間最後竟然在妓院的被窩裡找到他,然後傅建德匆匆組織起官差去救援漕糧時,又遭到了田黑社和田白社的迎頭痛擊,最後傅建德帶頭逃命,十幾船漕糧也被田家兄弟成功搶走,消息送到徐太守的麵前時,徐太守當場就癱在了地上,即便有人攙扶也半天站不起來。
沒辦法了,漕糧被劫的事實在太大,徐太守縱然是前朝名醫之後,頗有醫德脾氣甚好,這次徐太守也不能不出手,硬著頭皮把情況向朝廷如實奏報,順帶著重重參劾副手一本,把所有罪責都推到副手傅建德頭上——事實上也是應該由傅建德承擔所有罪責,然後徐太守就隻能是聽天由命,戰戰兢兢的等待朝廷降罪。
還好,光輝偉大並且聖明燭照的楊二皇帝隻是下旨逮捕到了傅建德問罪,對無辜躺槍的徐太守並沒有追究株連之罪,徐太守鬆了口氣,可是聖旨那句‘戴罪立功、以觀後效,的話,卻又讓徐太守寢食難安,生怕那一天又捅出什麼大簍子,惹得隋煬帝龍顏大怒,對自己新帳老帳一起算。
越怕越有事,漕糧遇劫後,田家兄弟不僅沒有見好就收,還活動得益發的猖獗,差不多每隔三五天就要對通濟渠運河出一次手,還每次都要弄出一兩條人命,盤踞嵇山的大賊頭張遷也象吃錯了藥一樣,同樣瘋狂的拚命節略通濟渠運河,出手頻率還比田家兄弟隻高不低。徐敏廉叫苦不迭,有心進剿卻苦於力量不足,便隻得是能瞞就瞞,私下命令永城縣令董由儘可能的息事寧人,甚至讓官差衙役替賊寇打掃現場,掩埋屍體,裝出一副太平無事的模樣。
徐敏廉當然也知道這麼做隻會讓大賊頭們越來越猖獗,可是沒辦法了,那怕是飲鴆止渴徐太守也隻能是捏著鼻子一點一點喝這杯毒酒,期望自己能夠晚些被毒死。可就在這時候,喜訊突然傳來,偉大聖明的隋煬帝竟然安排了大名鼎鼎的小陳慶之陳應良出任譙郡讚治,幫助徐敏廉平亂剿匪,早就聽說過陳應良如雷大名的徐太守聽到這消息,除了大笑三聲之外,自然也就趕緊廟裡焚香還願,感謝蒼天垂憐,給自己派來這麼一個可靠能打的助手了。
大名鼎鼎的小陳慶之來得很快,徐敏廉剛收到是他出任譙郡讚治的消息才十來天功夫,陳應良就已經派來了下人知會他的行蹤,並且很講禮貌的征詢徐敏廉意見,是讓他直接到駐地永城上任?還是先來譙縣拜見上官?而做為一個上司,徐太守完全可以坐在家裡等待部下上門拜見,但這次不同了,就象落水的人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徐太守不僅決定放下身價親自去永城接見部下,還在兩天後的第三天清晨就出發來了永城。
陸路交通自然沒有順風順水的運河那麼快,世道漸亂又不敢走夜路,在縣住了一夜,徐敏廉來到永城時,時間已經是第四天的下午,永城縣令董由與隋煬帝永城行宮的宮監謝維平率領縣中官員一起來到城外迎接,掐指計算陳應良最遲在後天就能抵達永城,徐敏廉也沒和董由等人客套,開口就問道:“怎麼樣?讚治府的衙門宅院打掃出來沒有?陳讚治可是一兩天就到了。”
“收到太守的鈞令後,下官馬上就派人打掃了。”董由恭敬答道:“下官還知會了讚治府旁邊的百姓,如果陳讚治帶來的下人丫鬟太多,讚治府裡住不下的話,他們就馬上把房子騰出來,暫時住到廟裡去。”
“於得好。”徐敏廉讚了一句,也這才想起自己在歡喜之下,竟然忘了詢問陳應良這次帶了多少仆人丫鬟老媽子來譙郡上任。後悔了一下自己的粗心大意,徐敏廉又向董由問道:“最近這幾天,芒碭山和嵇山那些賊寇,可有什麼新動靜?”
董由的臉色哭喪了,看了看左右,這才附到了徐敏廉的耳朵上低聲說道:“今天清晨,下官的人又在運河邊上發現了六具屍體,四個男人和一個小孩,還有一個女人,衣服全被剝光了,女的還被糟蹋過。下官派人打聽,應該又是田黑社兄弟於的。”
徐敏廉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了,低聲問道:“屍體怎麼處理的?”
“都埋了。”董由沮喪的回答,又低聲問道:“太守,這事是否向朝廷上報?”
“暫時記錄在案,以後再說吧。”徐敏廉無可奈何的搖頭,示意董由不要再提起此事,然後轉向了永城行宮的宮監謝維平,強作笑容道:“謝宮監,好久不見了,怎麼氣色這麼差?還有些冒虛汗?是否要我替你把把脈?”
“正要勞煩徐太守。”知道徐敏廉醫術過人的謝維平含笑回答,兩人又客套了幾句,然後就一同回城去衙門裡說話了。
托隋煬帝行宮和通濟渠運河的福,永城現在已經是規模頗大的縣城,城內還設有專門接待過境官員的館驛,按理來說徐敏廉一行也應該住進驛館,可是公事太多,徐敏廉倒也沒沒有立即去驛館下榻,選擇了與董由先到縣衙商議公務。而剛剛來到縣衙門前時,親信隨從突然湊了過來,在徐敏廉身邊低聲說道:“老爺,有幾個年輕人一直跟著我們,從城外一直跟到了這裡,恐怕是賊寇的眼線。”
“賊寇的眼線?”膽小懦弱的徐太守打了一個寒戰,趕緊回頭看去,經隨從指點,見自己的隊伍背後果然跟著幾個帶有武器的年輕人,為首一個少年人才十六七歲的模樣,唇紅齒白五官俊秀,嘴角還掛著微笑仿佛隨時準備勾引無知少女,一看就象那種輕浮虛華的淫邪之輩,徐敏廉不由皺了皺眉頭,心裡盤算是否派人拿下重刑拷問?即便不是亂賊眼線,也把前段時間譙縣發生的調戲寡婦案安在他的頭上?
徐敏廉這裡還在盤算,那一看就不是好東西的淫邪少年卻已經大步上前,還挎著橫刀直衝徐敏廉本人而來,嚇得膽小的徐敏廉是趕緊大步後退,還直接藏在了隨從的身後,驚叫道:“你想於什麼?保護本官快保護本官”
聽到徐太守這話,旁邊的衙役全都慌了手腳,趕緊把那淫邪少年圍了一個水泄不通,結果那淫邪少年的同伴也慌了手腳,趕緊也衝了上來準備幫忙,結果嚇得連董由和謝維平也都藏在了衙役的身後。還好,那淫邪少年及時揮手叫同伴退後,然後向徐敏廉拱手說道:“敢問這位大人可是徐敏廉徐太守?在下想和你談談。”
“大膽,竟敢直稱本官名諱”徐敏廉從隨從背後探出頭,戰戰兢兢的嗬斥,“你是何人?想和本官商談何事?”
“這裡不是地方,請太守到僻靜出商談。”那淫邪少年指了指縣衙,恭敬說道:“徐太守,讓在下與你到縣衙內交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