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天色才剛微明,備受煎熬的來護兒和司馬德戡等將就已經趕緊起身,組織守城將士準備守城武器,抓緊時間生吃馬肉補充體力,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攻城武器,然而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了太陽當空,突厥大營那邊卻依然沒有出兵攻城的跡象,來護兒等隋軍重將正疑惑不解的時候,一個更加驚人的消息又突然傳來——冒險出城哨探的斥候回報,突厥竟然已經開始把攻城武器運回營內保護,不敢再冒險停放在營外
“突厥放棄攻城了?怎麼可能?”來護兒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因為昨天的攻城大戰中,雁門守軍已經明顯出現了疲態,突厥不可能沒有察覺,也不可能會給雁門守軍喘氣的機會
不可能的事還是發生了,次日一整天從早到晚,突厥除了不斷派出斥候偵察雁門守軍的情況外,並沒有出動一兵一卒攻城,結果就連隋煬帝都開始萬分糊塗了,“是突厥軍隊準備晚上攻城?還是始畢賊酋突然良心發現,放朕一馬了?”
當夜還是明月當空,突厥卻還是沒有抓住這個機會發起夜襲,到了下半夜時,察覺情況不對的來護兒也發了狠,派了最得力兒子的來整率領幾個好手潛行下城,到城外去伏擊突厥斥候抓活口,結果到了天色微明時,來整還真抓了一個活著的突厥士兵回來交給老爸,然後來護兒親自用刑逼問口供,審問突厥突然停止攻城的原因。
口供終於問了出來,答案卻讓來護兒和所有的隋軍將士目瞪口呆——就在下暴雨的同一天,勤王隋軍竟然已經攻破了崞縣的突厥偏師,並且把突厥偏師殺得損失慘重,被迫逃回雁門戰場,突厥主力的後背直接暴露在了勤王隋軍的麵前,始畢可汗這才被迫放棄攻城
“怎麼可能?”來護兒驚叫了,“算時間,下雨那天應該是陳應良接到詔書的第二天啊?才用了一天時間,他就整合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勤王兵馬,又隻用了一天時間,他就攻破了突厥偏師,直接迫使突厥主力放棄攻城?這怎麼可能?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陳愛卿已經打到突厥主力的背後了?這怎麼可能?他怎麼能如此之快?”這是隋煬帝難以置信的驚叫。
“這是突厥的奸計肯定是突厥的奸計”這是蕭國舅上躥下跳的吼叫,“突厥故意騙我們,想騙我們掉以輕心,然後乘機偷襲雁門城一天時間整合軍隊,一天時間攻破突厥偏師,他陳應良真是陳慶之轉世啊?我們不能上當,不能輕敵大意”
在戰場上撒的尿比蕭國舅喝的水還多,沙場老麻雀來護兒當然不會有任何的輕敵大意,然而小心提防突厥偷襲的同時,殘酷事實卻又一次打腫了蕭國舅的小臉蛋,接下來整整三天三夜的時間裡,突厥不僅沒有發起一次正麵強攻,更沒有發起半次偷襲。同時來護兒、宇文述和裴仁基等戰場老油條還無比驚喜的發現,突厥軍隊竟然開始從雁門城的東麵抽調軍隊西進,加強西麵兵力,也很明顯是在提防南來隋軍,也用事實證明了勤王隋軍正在迅速逼近雁門戰場,並且還進展相當順利。
當然,陳應良統帥著勤王隋軍進展順利,目前還隻是推測分析,隋煬帝再是滿心歡喜和充滿希望,也不得不聽取一下小舅子的意見——這一切都是突厥的詭計,擅長野戰的突厥軍隊是在故意誘敵,想要騙取雁門守軍突圍或者疏忽大意,用陰謀詭計輕鬆拿下雁門城,從而減少攻堅苦戰的傷亡損失——因為在正常情況下,威不夠壓人德不足服眾的陳應良小正太,不太可能推進得這麼快,更不可能把突厥打得被迫調整營地。
最重的一記耳光很快就抽到了蕭國舅的臉上,第四天的下午申時過後,一支打著隋軍旗號的運糧隊,突然在突厥軍隊的監視下越過了突厥營地,直接向著雁門城下過來,同時還有一個中年文士搶先打馬來到了雁門城下,高聲大喊表明自己的身份,說自己是大隋譙郡錄事參軍事的袁天罡,同時也是大隋河南道十二郡討捕副使陳應良派來覲見隋煬帝的使者代表,還給隋煬帝帶來了陳應良的奏章和一千斛糧食及一些藥物雞羊。
不用說,雁門城當然是又一次全城轟動,隋煬帝親自登上西門城牆接見袁天罡,被守軍用繩索拉上袁天罡則趕緊向隋煬帝行禮,雙手呈上陳應良的奏章,同時也介紹自己能夠來到這裡的原因,說明是陳應良已經帶著勤王隋軍把突厥軍隊打怕了,還生擒了始畢可汗的親弟弟阿史那·埃利弗,突厥被迫請求談判言和,陳應良不敢擅專,派自己來這裡征詢隋煬帝的意見,也順便送來一些糧草給隋煬帝解燃眉之急。
可想而知得知這些情況後蕭國舅臉上的表情有多精彩,不過還好,這會已經沒人去留意他的精彩表情了,隋煬帝抱著陳應良的奏章放聲大哭,樊子蓋老淚縱橫,來護兒和宇文述等文武官員放聲狂吼,裴矩和裴蘊兄弟悄悄鬆了口氣——突厥主動求和,自然不敢要求隋煬帝處置事實上挑起這場戰爭的裴矩。守城將士則是歡聲震天,摟在一起又蹦又跳。
還是不用說,都已經和蕭皇後一起喝米粥的隋煬帝當然是馬上下旨開城,讓陳應良派來的運糧隊入城,來護兒和宇文述等人大驚阻止間,袁天罡已經搶先說道:“陛下,萬萬不能開城,突厥多詐,要防著他們乘機殺入城內。陳大帥他也命令我們在糧袋上提前綁上了繩索,放繩子下去就能把糧食拉上城牆。微臣帶來的雞羊、食鹽和藥袋等物也可以用繩索拉上城來,如果城內繩索不足,微臣還提前準備了繩索。”
“還是陳愛卿考慮得仔細,對,突厥狡詐,是得防著他們一些。”隋煬帝嗬嗬大笑,趕緊命令士兵放繩拖拉糧食,同時袁天罡又趕緊提醒隋煬帝提防糧袋藏人和記得試毒,隋煬帝也大笑接受,同時又少不得誇獎了陳應良和袁天罡的細心一番。
繩子象藤蔓一樣密集放下,餓紅了眼的隋軍將士七手八腳,把一袋接一袋城內急需的糧食、藥物、食鹽和雞籠羊羔拉上城牆,最後連運載糧草的車輛都被拖上了城牆當做木柴使用,突厥軍隊老實呆在遠處沒有動彈,已經靠生馬肉充饑多日的隋軍將士則在城上城內歡呼雀躍,沮喪多日的隋煬帝則笑得比誰都開心,也無比慶幸自己的決策英明,力排眾議用了陳應良這麼一個能於忠臣為勤王主帥。
糧食全部拖上城牆了,袁天罡又命令自己帶來的民夫士兵到西麵三裡外露營,不得擅自靠近城牆,隋煬帝再度讚許之餘,也終於想起了袁天罡的來意,忙向袁天罡問道:“袁愛卿,突厥求和,是真是假?陳愛卿那裡的情況又如何,有沒有把握擊破突厥?”
“啟稟陛下,突厥求和的真假,說實話陳大帥目前也沒有底。”袁天罡恭敬答道:“陳大帥之所以答應征求陛下你的意見,是想抓住這個機會趕緊給陛下送來一批糧草藥物,緩解陛下麵臨的燃眉之急,同時也試探一下突厥的求和誠意,事前並沒有把握保證把這些糧食送到陛下麵前,微臣在來之前,也已經做好了為國捐軀的準備。好在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突厥那邊應該很有誠意。”
“辛苦愛卿了,陳愛卿真會替朕調教官員,帶出來的全是願意為朕而死的忠臣”隋煬帝感動的點點頭,然後忙又問道:“那陳愛卿有沒有告訴你,他是否願意接受突厥軍隊的求和?”
“稟陛下,陳大帥是有過交代。”袁天罡如實答道:“他說微臣即便送糧成功,也要請陛下讓大隋將士繼續嚴守城池,萬不能輕易離開城池保護。陳大帥還讓微臣稟報陛下,他靜侯你的聖裁,陛下願意談和,可以派遣得力重臣出城去與突厥直接談和,陛下如果不相信突厥的誠意,或者不想談和,可以⊥微臣把旨意帶回去,他將繼續率領勤王大軍與突厥浴血奮戰,直到攻破突厥,迎回聖駕。”
“還有。”袁天罡又趕緊補充道:“陳大帥還讓微臣麵稟陛下,他個人認為應該繼續打下去,因為談判得來的東西,絕對沒有戰場上打下來的可靠。而且突厥狡詐,即便談和成功,也難以保證突厥會遵守諾言。”
隋煬帝撚著胡須盤算了,以隋煬帝的暴躁性格,這次被突厥欺負得這麼慘,隋煬帝當然很想讓陳應良暴打一頓始畢可汗給自己出口惡氣,不過這麼做當然無比冒險,因為勤王隋軍一旦在與突厥主力決戰中不慎失利,那麼不僅和談希望破滅,隋煬帝也將再一次麵臨滅頂之災。事關自己的寶貴小命,隋煬帝再是暴躁輕斷也得權衡一下利弊。
“陛下,事關重大,還請三思而行。”樊子蓋出麵進諫道:“老臣認為,陛下不妨先返回行宮,向袁錄事仔細了解敵我態勢,我軍成敗把握,然後決定是否接受和談不遲。”
隋煬帝一聽覺得有理,便也立即點頭接受了樊子蓋的建議,率領百官和袁天罡返回所謂行宮商談,同時了解目前的敵我態勢,結果仔細聽了袁天罡對敵我軍情的報告之後,隋煬帝還是決定放突厥一馬,因為目前的勤王隋軍隻是有希望打敗突厥,解除雁門之圍,卻沒有太大的把握做到這點,考慮到自己的安危存亡,隋煬帝也很快就下定了決心,拍板道:“與突厥談和,隻要突厥乖乖退回長城以北,把西陘關交還給朕的勤王大軍,朕可以寬恕始畢賊酋的冒犯之罪,也可以釋放我們抓到的所有突厥戰俘”
沒有人反對,包括樊子蓋和裴矩這些陳應良的靠山都點頭讚成隋煬帝的穩妥決定,惟有袁天罡悄悄歎了口氣,暗道:“大帥,齊王殿下,對不住,要讓你們失望了,皇帝果然不願意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