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沒有說完,隋煬帝自己先呆住了,因為隋煬帝突然想起,眼下的戴罪侯審官員之中,確實有一個人有可能拿得出這麼多錢糧
“不好”
大小蕭國舅也回過神來,察覺大事不妙之餘剛想開口,動作更快的陳應良已經向隋煬帝稽首跪下,恭敬說道:“陛下,前天下午,你曾經讓微臣考慮是否為唐國公求情,現在微臣已經考慮好了,微臣鬥膽,想替唐國公求一個情,懇請陛下饒他一命,允許他以錢贖罪,拿出一百萬貫錢與四十萬匹絹上交國庫,彌補國庫錢糧缺額,用於賞賜雁門大戰的立功將士和修建丹陽行宮,以示薄懲”
全場鴉雀無聲,隋煬帝動心盤算之餘,裴矩、裴蘊和裴弘策等陳喪良靠山臉色大變的同時,大小蕭國舅也一下子就臉色蒼白如紙,蕭踽不假思索,馬上就指著陳應良大喝道:“陳應良,你這是在收買人心你是要拿唐國公的錢糧收買軍心,你欲圖何為?”
“蕭大夫,我收買什麼人心了?”陳應良不動聲色的反問道:“難道我是讓唐國公把錢糧交給我,讓我發放給將士收買人心?我是讓唐國公把錢糧上交國庫,由國庫下發有功將士,讓陛下有錢有糧兌現雁門戰前對將士的承諾,也有錢糧修建丹陽行宮,紀念陛下的萬世不易之功,如何收買人心了?”
胡攪蠻纏之後,陳應良又對蕭踽說道:“蕭大夫,如果晚輩沒有記錯的話,你和唐國公還是表連襟吧?如果你覺得唐國公罪不容赦,應該從重議罪,我也可以收回奏請。”
大蕭國舅的臉漲成了豬肝色,趕緊又對隋煬帝拱手說道:“陛下,陳應良此舉純粹是不懷好意,意圖報複,萬萬不可答應,如此一筆龐大的錢糧,唐國公也絕對拿不出來”
隋煬帝懶得理會小舅子的哀求,微閉著隻是心裡盤算,陳應良這麼做是想為軍隊爭取利益,避免軍方將領難以向將士交代,這點用意隋煬帝當然看得出來。但隋煬帝也馬上發現,讓李淵掏出這筆錢贖罪,確實是一個一舉數得的好主意,既出了心頭惡氣,重懲了李淵不顧自己死活亂搞小動作的不赦罪行,也可以向老婆和親戚交代,又可以為國庫節約開支,讓自己過一個手頭寬餘的富裕年,同時也可以確保自己的龍舟水殿順利建成,進而順利修建早就應該修建的丹陽行宮。
最後嘛,當然是可以兌現自己在雁門戰前對將士的賞賜承諾了——雖然隋煬帝不是很在意這點,但是兌現了承諾,起碼可以⊥自己威名更盛,也可以⊥這些臭丘八更加死心塌地的賣命,順便做一個順水人情,隋煬帝也不是非常介
陳應良提心吊膽的跪地等候裁決,宇文述和來護兒等軍方將領個個神情緊張,軍隊已經鬨過一次騷亂的雲老將軍更是緊張得在雪花中流出冷汗,心裡不斷祈求隋煬帝趕緊答應,卻沒有一個人敢開口附和。文官係統則置身事外,更不肯開腔淌這趟混水,不過許多的文職官員卻在心裡盼著隋煬帝答應——關隴門閥富可敵國,早就惹來無數人的眼紅了。
當然,幸災樂禍李淵倒黴的同時,更多的文武官員更在幸災樂禍陳應良這個出頭鳥,個個心道:“小子,現在鬨得歡,小心將來拉清單,把李閥得罪到了這個地步,洗於淨脖子等死吧。”
“怎麼還說話?”陳應良也緊張得額頭有些冒汗,心中還暗道:“如果楊二不答應,讓老子空做惡人,老子於脆就去投瓦崗,帶著瓦崗軍自己打天下”
還好,隋煬帝最後的決定給自己避免了一個最可怕的敵人,又盤算了片刻後,隋煬帝終於開口,向百官問道:“諸位愛卿,陳愛卿提議讓李淵交錢贖罪,你們以為如何?”
沒有人敢吭聲,隋煬帝卻不肯罷休,喝道:“說話彆給朕裝啞巴,你們以為如何?此舉是否妥當?”
還是沒有人敢吭聲,見此情景,原本隻是走一下過場的隋煬帝,時不時喜歡進水的腦袋突然通明了一下,頓時臉上有些變色,心中暗道:“朕都對關隴門閥打擊到這個地步了,竟然還有這麼多朝廷官員恐懼他們,連一個罪證確鑿的李閥都不敢得罪?甚至連朕的愛將心腹宇文述和來護兒都是如此?他們真把朕當傻子,以為朕看不出來這是他們和陳應良聯手演的一出戲?陳應良已經當了出頭鳥了,他們連附和的話都不敢說一句,真把李閥怕到了這個地步?”
心中大驚之餘,隋煬帝不由來了怒氣,怒道:“很好,看來唐國公在朝廷裡還真是人見人怕,沒有人敢得罪啊朕最後問你們一次,讓李淵交錢替罪,是否妥當?再不說話,與李淵同罪”
見隋煬帝發了脾氣,文武百官也慌了手腳,趕緊連連點頭,紛紛說道:“此舉甚善,最妙不過。”
好不容易壓服了文武百官,隋煬帝這才聲音冷漠的說道:“蕭踽,朕的蕭愛卿,你和唐國公沾親,對他的關心和愛護,也一直勝過對朕的愛護。”
“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去問他吧,他是願意交錢贖罪,還是願意人頭落地?今天宮門關閉之前,朕要聽到他的答案如若不然,明天朕就把他當眾問斬並且籍沒家產,充為公用”
聽到隋煬帝這番飽含殺意的話,又聽到隋煬帝話語裡的惡毒諷刺,蕭踽也在雪花中流下了冷汗,戰戰兢兢的答道:“微臣遵旨。”
隋煬帝冷哼一聲,突然又喝道:“陳應良聽旨,愛卿獻策有功,緩解國庫危機,替朕解決燃眉之急,功莫大焉朕現在加封你為金紫光祿大夫,檢校河南內史,賜玉麟符以代銅獸符,出入配三百甲兵保護再賜你與朕同輦回城
現場再一次鴉雀無聲,連陳應良自己都張大了嘴巴,做夢都沒想到隋煬帝會突然對自己封得這麼重,從二品的金紫光祿大夫隻是尊貴虛銜,不值什麼錢也還罷了,檢校河南內史,賜玉麟符以代銅獸符,出入配甲兵保護——這個臨時官職和這兩個殊榮,目前可是隻有一個人曾經獲得過——隋煬帝最信任的老臣樊子蓋隋煬帝突然把隻給樊子蓋的殊榮給了自己,其中包含什麼意義,陳應良都已經不敢去想象了。
震驚之餘,陳應良趕緊謙虛推辭,隋煬帝則一揮手,喝道:“朕意已決,不許推辭,與朕上禦輦,朕有話對你說
親手拉了陳應良禦輦,隋煬帝立即下令擺駕回宮,百官匆忙列隊尾隨的同時,同黨之間也乘機聚在了一起飛快討論,其中裴矩、裴蘊和裴弘策當然是一黨,剛聚在了一起,裴弘策馬上就向裴矩和裴蘊問道:“兩位兄長,應良那小子於出了往死裡得罪李閥的事,陛下為什麼會突然對他封得這麼重?”
“是我們和所有的朝廷官員,在無意中幫了應良賢侄一把。”裴矩低聲說道:“剛才皇帝詢問百官意見,百官都不敢當出頭鳥得罪李閥,這點無意中提醒了陛下,關隴門閥目前仍然還是樹大根深,勢力龐大,李淵就算已經獲罪下獄,在朝堂之上仍然還沒有人敢觸怒於他,間接藐視了陛下的皇威,陛下在大怒之下,這才著力提拔唯一敢與李閥對抗的應良賢侄。”
裴蘊點頭,也讚同裴矩這個判斷,裴弘策則又擔心的低聲問道:“既然是這樣,那麼這件事對應良賢侄而言,是禍是福?”
“將來的禍福還很難料。”裴矩低聲說道:“不過,我可以肯定一點,陛下已經下定決心大力提拔和栽培應良賢侄了,關隴門閥,也要又倒黴了。”
同一時間的禦輦之上,隋煬帝也突然握住了與自己並肩而坐的陳應良左手,低聲說道:“愛卿,朕承認,在雁門城裡封你為右武衛大將軍,是有些臨時起意,但今天這件事讓朕明白,朕沒做錯,還做得很對。朕答應你,會把軍功賞賜如數發給立功將士,你也要答應朕,對朕一定要忠心不二,朕還有很多重要的大事,還等著你去替我做。”
趕緊恭敬答應的同時,已經回過神來的陳應良卻依然還是些稀裡糊塗,心中疑惑道:“老子這個出頭鳥,難道是當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