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密揣測的一樣,陳喪良確實很不想再在虎牢關戰場上僵持下去了,自二月份以來,陳喪良實際上已經被虎牢關戰場牽製了整整四個月,期間雖然一度出現奪回虎牢關的機會,卻因為隋煬帝的瞎指揮和不肯放權,裴仁基的占著茅坑不排泄和投敵叛變,加上大雨連綿無法作戰,白白浪費了陳喪良逼走李密的無恥詭計,好不容易等到雨水稍停和王世充率軍北上增援,李密卻又突然和翟讓重修舊好,虎牢關戰場就又陷入了僵持的局麵。
現實與曆史驚人的相似,曆史上李密拿下了洛口倉後,與王世充率領的隋軍隊伍在東都戰場上盤腸大戰超過一年,大大小小一百多戰,打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兩敗俱傷,彼此都耗儘了元氣,也彼此都浪費了寶貴時間,喪失了一統天下的機會,白白便宜了直取關中空虛之地的老李家。現今這段曆史,也並沒有因為陳喪良的妖蛾子翅膀改變多少,老李家仍然還是在太原起了兵,與曆史上相比雖遭一定削弱,卻仍然占據可以隔岸觀火的有利位置。沒能拿下洛口倉的翟李聯軍也不如曆史上那麼強盛,卻仍然不是陳喪良所能迅速擊敗的敵人,再這麼僵持糾纏下去,老李家仍然還有可能成為最後贏家。
陳喪良之所以擔心老李家繼續成為最後贏家,除了因為老李家所處的有利戰略局麵外,還有太原戰場上的新變局,東都朝廷讓運糧船隊給陳喪良送來了新的太原戰報,說是李淵占據了太原後,立即切斷了對雲定興的糧食供應,導致正在與甄翟兒對峙的雲定興斷糧敗走,李建成和李二率軍趁火打劫也來攻打雲定興,朱粲乾脆利落的接受李二勸降,又替李二勸說雲定興投降,雲定興本就是個貪生怕死的貨色,又被老李家和甄翟兒前堵後追,為了活命也率軍投降了李二,陳喪良好意讓雲定興帶著北上的左屯衛精銳,也因此儘數都姓了李。而雲定興全軍投降之後,正在與劉武周交戰的雁門隋軍陳孝意、王智辨部,也基本上就注定了慘敗的下場——李淵就算再傻,也絕不會拒絕和劉武周夾擊雁門隋軍。
太原五郡全麵崩潰幾成定局,楊侗就是再信任陳喪良也有些沉不住氣,所以在派人給陳喪良傳遞戰報的同時,楊侗也第一次讓使者代自己向陳喪良問起,何時能夠結束虎牢關大戰,儘快騰出手來返回東都主持大局?陳喪良無奈,也隻好親筆寫了一道奏章,向楊侗解釋說自己的兵力不足,軍隊接連作戰過於疲憊,敵人過於強大還占據有利地形,百姓從賊者極多,短時間內很難結束虎牢關戰事,懇求楊侗再給自己一點時間,同時懇求楊侗允許自己就地收編在戰場上抓到的俘虜。
陳喪良稍微小看了一些楊侗的自主魄力,收到了陳喪良的奏章後,楊侗不僅立即同意陳喪良就地收編戰俘,還不經請示隋煬帝,就直接給率軍投降陳喪良的劉黑闥、李士才和劉十善等人委任了正式官職,賜予重賞,承諾再有賊頭率軍投降,也一並賞賜官職。同時楊侗還下詔命令陳喪良再次打開洛口倉,拿出五十萬石糧食充當軍糧和賑濟百姓,幫助陳喪良收買虎牢關戰場人心,並且表示一切後果由他擔待。
——結果收到了這條命令後,陳喪良歡喜楊侗的決策英明之餘,難免又生出了一些喪儘天良的念頭,“我還有些小看了楊侗,想不到他這麼小就有這樣的膽量魄力,長大了我還怎麼操縱他?彆曹老大當不了,將來當了韓信胡惟庸吧?”
將來怎麼與少年老成的楊侗相處是將來的事,不管怎麼說,楊侗這一係列動作,還是幫了陳喪良不小的忙,接連開倉賑濟百姓,承諾打破洛口倉後就開倉放糧的瓦崗軍,在受賑百姓心中的重要性自然大為下降,自帶乾糧給瓦崗軍通報軍情的饑民百姓也越來越少,陳喪良再把劉黑闥、李士才等人獲得的官職賞賜有意散播出去之後,對翟李聯軍這邊的軍心士氣也造成了不小打擊,類似於郝孝德之流的大小賊頭就是再恨隋煬帝,心裡也難免生出了這樣的念頭,“娘的,向陳狗官投降,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
除了楊侗的鼎力支持外,陳喪良還敏銳的發現,翟李聯軍的內部似乎也有人在給自己幫忙——當然不是指木蘭,陳喪良所說的幫忙,是指自打翟李聯軍的主力撤回虎牢關後,就再沒有出關與東都隋軍交戰過一次,這一舉動對於坐擁洛口倉的隋軍十分有利,對於糧草需要黎陽倉補給的翟李聯軍卻十分不利——畢竟,王世充也不是吃乾飯的,再怎麼的喜歡保存實力,隻要有機會就一定會對翟李聯軍的糧道下手。
是否有人幫忙這個問題很快就有了答案,又過了兩天不見翟李聯軍有什麼動靜,六月二十一這天,木蘭那邊突然通過了張凱的渠道,給陳喪良送來了一道書信,不僅給陳喪良解答了翟李聯軍一直按兵不動的疑問,還給陳喪良送來了一個驚人的重要消息!
木蘭的書信一如既往的直白乾練,全文如下:“翟讓畏懼你狡詐奸猾,軍隊善戰,李密幾次勸他出兵與你決戰,都遭到翟讓拒絕。翟弘父子覺得繼續打下去隻會白白損耗實力,建議翟讓和李密放棄虎牢關,率軍渡黃河北上到黎陽倉就糧,李密拒絕,翟讓未表態,單雄信認為翟讓已經動搖。另外,有機會的話,我想和你見麵,你儘力安排。”
翟讓已經生出放棄虎牢關的念頭?看到這個消息,連陳喪良都覺得萬分的難以置信,就更彆說是木蘭身份都不知道的袁天罡和魏徵等幕僚參謀了,袁天罡還馬上就驚叫道:“翟讓想放棄虎牢關?陳留守,我們這個內線不是在說笑吧?虎牢關這麼重要的戰略要地,翟讓怎麼可能舍得放棄?這,這也未免太荒唐了吧?”
“小弟也覺得匪夷所思,翟讓逆賊怎麼可能舍得放棄虎牢關?”裴行方也說道:“還有,兄長,你這個內線是怎麼回事?怎麼在書信罵你狡詐奸猾?世上那有這樣評論上司的下屬?”
“罵不罵的無所謂,不罵我兩句反倒不象她的性格。”陳喪良沉吟著回答,又捏著下巴盤算道:“翟讓放棄虎牢關?這個計劃雖然匪夷所思,但未必就沒有這個可能,李密手裡有黎陽倉,還有黎陽倉的守軍做後備,就算最終打不下洛口倉,隻要黎陽倉的糧食在手,李密那怕是孤身一人逃回黎陽倉,也可以馬上東山再起。翟讓就不行,打不下洛口倉,再耗光了手裡的本錢,他想東山再起,恐怕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所以,放棄虎牢關雖然可惜,但是對翟讓本人而言,卻不失為一個保存實力的好辦法,畢竟在三十六計裡,也還有一計是走為上計。”
“李密不答應放棄虎牢關,翟讓一個人堅持有多少用?”袁天罡問,又道:“再有,翟李賊軍的整體實力,仍然還在我們之上,就算打不下洛口倉,最少也能讓我們元氣大傷,翟李賊軍居於強勢,如何可能舍得放棄虎牢關這樣的戰略要地?”
陳喪良盤算著不回答,旁邊的裴行方接過話題,道:“如果王世充那邊肯全力配合,也許我們還有點希望逼走翟李賊軍,但我們付出了不小代價給他分擔了壓力,把翟李賊軍的主力引到了東麵來,又給他送去了救命的糧食,按理來說他應該立即進攻翟李賊軍的空虛後方,可是他都已經整整七天過去了,始終都沒有他的動靜,擺明了就是想等我們和翟李賊軍打得兩敗俱傷,然後他再出手搶功勞,僅憑我們的現有力量,如何可能逼得翟李賊軍放棄虎牢關?”
陳喪良還是不吭聲,又盤算了許久,陳喪良終於下定決心,一拍桌子說道:“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李密不肯棄關沒關係,翟讓帶著瓦崗賊精銳走了,我們再想拿下虎牢關就可以輕鬆許多!翟李賊軍的實力是比我們強,但我們也不是沒有還手之力!打得兩敗俱傷,且不說翟讓肯定不願和我拚光本錢,就算我們和翟李賊軍兩敗俱傷又怎麼了?翟李賊軍的背後還有王世充,他也是朝廷的兵馬,隻要他來拿回虎牢關,扭轉我們的戰略被動局麵,讓我可以騰出手來應對其他變局,這個功勞我送他了!”
說到這,陳喪良又是一拍桌子,斬釘截鐵說道:“就這麼定了,我相信那個小美人提供的消息不假,翟讓確實已經在是否放棄虎牢關這件事上動搖,既然有了這個希望,我就要全力把這個希望變成現實!”
“小美人?”魏徵和袁天罡等人都傻了眼睛,一起驚叫道:“留守,我們的內線,是你在虎牢關裡的相好?難怪她說要見你,你又瞞著我們欺負那家閨女了?”
陳喪良笑而不答,隻是飛快盤算如何順著這條路走下去,片刻後,心中有了大概計劃的陳喪良沉吟著問道:“行方,記得前兩次我寫信故意刺激翟李賊軍,信使是你給我舉薦的,兩次都做得不錯,他叫什麼來著……?”
“張永通。”裴行方答道:“他是劉將軍的衛士,兄長你當時要一個有膽量又有口才的信使,因為我看到劉大哥每次喝醉後發脾氣打士兵抽鞭子,都是他出麵安撫才把劉大哥哄了睡覺,就把他舉薦給了你。”
“這小子是個人才,把他叫來,我有任務交給他,這個任務非他不可!”
(張永通哭:“嗚嗚,陳留守,給你賣命兩次了,你才終於發現我是人才,你的眼光也太爛了吧?你曆史學好點行不行,曆史上王世充是用了我的計策,才鼓動起了東都殘兵敗將的軍心士氣,孤注一擲發起偃師決戰,一仗就把李密打回了解放前。那次決戰王世充的軍旗上,還全都寫著我的名字——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