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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3年5月24日,裝載著五百餘頭牲畜以及大量草料的李毅船隊順利返航。與他們一同前來煙台要塞的,還有已經棄守旌義縣城的八旗第一營七百餘名官兵。至此,被東岸人占據了大半個月的旌義縣城已經完整地歸還給了朝鮮人——如果他們忽視掉那被擄掠的數千人口和大量牲畜、物資的話。
狹窄的芝罘島已經容納不下如此巨量的人口。因此,八旗第一營已經前出到了要塞修建地點以南約五百米處紮營。他們用從黑水港運來的大批冷杉、白樺樹木紮起了一個木質的營盤,營盤外還挖了一條淺淺的壕溝,壕溝內外兩側還各拉起了兩道鐵絲網,一切就如步兵操典上所要求的那樣,一絲不苟、嚴格執行。
羅天生挖了一上午的坑,累的腰都直不起來了。即便是在族兄羅國士家裡當幫閒,整日裡忙來忙去的,但天可憐見,啥時候要他做過這麼重的體力活了?而且還是一乾好幾天!這幫色目人實在欺人太甚,朝廷大軍怎麼還不來解救我等呢?
不過期待朝廷大軍來救羅天生也就是腦子裡稍稍想了想而已,並沒有抱任何希望。登州府內如今哪還有正兒八經的軍隊哦!不說當年在孔有德之亂中被一掃而空的登州營、文登營、膠州營等朝廷經製之軍,就連那威海衛、靖海衛、成山衛之類的地方衛所兵馬都在去年建奴入關之戰中聞風逃散,如今時間過去還不到一年,各衛實力恢複有限。基本就剩個架子了。
而且。看這幫色目兵身材高大、訓練有素、紀律嚴明。火器也相當精良,看起來不是易與之輩,雖隻有區區數百人,但也遠不是大明那些叫花子般的衛所兵能夠打得過的。更彆說,他們還有那種極其高大的樓船。天爺!那麼大個船!羅天生想起早上那些冒著黑煙開進海灣內的幾艘大船就渾身起了一股戰栗之感,不但船隻威武不凡,船艙裡走出來的數百名長得黑漆漆的羅刹鬼一樣的兵將更是幾乎把他的膽都嚇沒了。
這…還是人麼?
雖然羅天生也聽過一些昆侖奴之類的傳說,但還是對這些“黑人”感到一股發自心底的寒意。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吃小孩?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吃人心?羅天生偷眼看了看遠處正在修建木頭城寨的黑人兵將。腦海中兀自轉著很多可怕的鏡頭。
“你叫羅天生是吧?”幾位操著古怪遼東口音的軍漢突然站在了羅天生麵前。羅天生隻疑惑了片刻,然後便很快反應了過來,忙不迭地點頭稱是。
“知道寧海州怎麼走嗎?”領頭的一個穿著深藍色“號服”的男人問道。
寧海州?這幫色目人要去打寧海州?羅天生淩亂了,他當然知道寧海州怎麼走,他也當然知道這幫色目人多半是要去劫掠寧海州,而且他還是知道這幫色目人多半是要自己帶路。蒼天啊,這…必須不能啊!羅天生都快哭了,要是自己帶這幫色目人去劫掠州城,那自己以後還怎麼在登州混?怎麼在山東混?怎麼在大明混?
“小人…不知。小人隻知寧海州二月十二日已為韃子所破,知州死難、闔城百姓更是死傷枕籍。此時再去怕是已無所掠。”羅天生低眉順眼地說道,他指望蒙混過關。不過這一招今天顯然不好使。他的話音剛落,便感到小腹一陣劇痛,然後整個人都倒飛了出去。在地上摔了個七葷八素的他剛想掙紮著爬起來,猛然感到臉頰上突然有一絲寒意,定睛一看,卻見一把鋒利的軍刀刀刃正緊緊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方,他的額頭上立刻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一問三不知,要他何用?埋了填水坑去吧。”領頭的男人漫不經心地說道。隨著他的話音,兩名色目人士兵上來將他從腋下架起,然後朝大沽夾河旁邊的沼澤泥地而去。
“小人…小人知道寧海州怎麼走?小人願帶路!”在求生本能的驅動下,這一刻的羅天生拋棄了所有幻想,他掙紮著跪在地上磕頭,嗚嗚說著。
“砰!”硬底皮靴再次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胸口,將他直接踹出去了兩米。“剛才怎麼不說?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給他收拾收拾,一會讓他帶路!老子這就去拆了寧海州城牆回來修要塞,當然若是城裡還有活人,一並抓回來便是,這也是為了他們好。”莫茗收回了腳,轉身朝身後的參謀吩咐著。
此時第102連的士兵們已經荷槍實彈地在空地上集結完畢了,在軍官們目光的掃視下,他們一個個都下意識地挺胸收腹,下巴抬高,雙眼目視前方。前兩天莫茗從被貶為奴隸的前旌義縣官吏以及反抗大戶的家人中,抽出了百來個還算年輕的女子,賞賜給前次作戰中表現勇猛的官兵。這裡麵既有八旗兵,也有新近投靠的挺身隊3中隊官兵,當然也有少部分陸軍第102連的士兵。
看到長官果然兌現了諾言,他們一個個頓時士氣爆棚,紛紛表示願意追隨長官繼續殺敵,再立新功。此番準備出擊劫掠附近地區,他們一個個頓時打起了精神,準備好好施展一番身手,好讓長官們能夠給自己賞賜財物和女人。
“小人知道附近寧海州、福山、文登諸縣鄉裡很是有一些家底殷實、佃戶眾多的縉紳,他們在去年的建奴之亂中走避得遠遠的,損失不是太大。軍爺們若是現在去攻打,必能一股而破。反之,現在若是去打寧海州城,那城裡很可能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既如此,那還不如去擄掠那些鄉下的土財主,他們有的是錢糧,鄉下丁壯也不甚勇健,殺他們就跟殺隻雞一樣。”已經拋棄了所有節操的羅天生捂著隱隱作痛的胸口,輕聲建議道。
“你這殺才,倒有幾分見識。”莫茗輕輕笑了笑,“你的提議甚好,不過這次就算了。我們先去把那幾個剛被韃子攻破的城池拆了,把殘存的百姓遷移到煙台要塞這邊來屯田耕種。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好了,時間不早了,帶路出發吧!”
隨著莫茗的一聲令下,當先出發的是就地組裝起來的三十輛四輪馬車,每輛馬車由兩匹挽馬拖曳,車上全是行軍打仗的軍資,如:糧食、彈藥、飲水、盔甲、帳篷等。當然區區數百人行軍打仗所需的物資自然用不了三十輛大車,這裡麵其實很多都是空車,出去拆城牆、搶人嘛,帶一些空車自然是為了裝人、裝物資的。每輛大車由三名朝鮮夫子照料,一些諸如夥夫、槍匠、掌旗手、鼓號手、醫官之類的後勤人員坐在大車上壓陣。而作為征戰主力的陸軍第102連十個排的步兵,以及挺身隊第0名士兵則列隊輕裝步行在車隊兩側。
莫茗、蕭曦等主官騎著從野人女真那裡交易來的蒙古馬走在隊伍中間,身後跟著數名參謀以及勤務人員。新任的挺身隊第3中隊中隊長庫爾漢快步跟在莫茗等人身後,這個長得像棕熊一般的虯髯漢子身背一張步弓,腰間挎著一把莫茗送給他的東岸手工打製的高級軍刀,背上還斜插著一把魚叉——那是他以前的武器。
庫爾漢來自庫頁島北部最苦寒的奧哈地區,是一名基裡亞克人,以漁獵為生。此人平日裡獨來獨往,一次在大泊賣熊皮的時候遇到了東岸人,由於極其喜愛東岸人的烈酒和煙絲這兩種商品,孑然一身的他乾脆到東岸人這裡投了軍。後因其身材魁梧兼之勇猛無匹被莫名挑中成了挺身隊中隊長,並賜了一名朝鮮官吏小姐給他。
此番出征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獲取修建要塞的物資和人口。畢竟,大家在這閒著也是閒著,不如主動出擊去搜羅一些人口與建築材料回來。韃子兩個月前剛剛蹂躪過登州府,並攻破了棲霞、萊陽、寧海、文登數州縣,後來還攻破了東邊的成山衛城。整個登州府被鬨得雞飛狗跳,百姓、牲畜、糧食和金銀被掠取甚多,幾個被攻破的州縣更是十室九空、殘破無比。此時東岸人過去,這幾座剛遭劫難的州縣根本無所抵禦,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東岸人肆虐。
出征的大軍出發後,煙台要塞工地暫時由率船抵達此地的李毅海軍上尉負責。他除了一邊督促這邊約一千名朝鮮民夫加緊乾活外,還在八旗一營的營寨旁設了個粥場。粥場內架起了許多大鍋,鍋內煮著紅薯粥。考慮到清軍在登州府肆虐長達一個多月,造成的破壞相當巨大,鄉野之間應該有不少的流民。這些流民家園早已被焚毀,糧食多半也在戰亂中丟失,因此如果此時東岸人派騎兵出去宣傳一番,應當能夠吸引不少饑餓的流民到煙台這邊來就食。這些百姓都快餓死了,能有口吃食就感恩戴德了,難道還會在乎這吃食是誰施舍的嗎?(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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