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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登州,正是一年中最繁忙的季節。
一船船的糧食順著東北風抵達煙台港,大糧食批發商們坐鎮茶館,嚴陣以待。被他們雇傭的夥計及中間人跑來跑去,不斷來回請示,最終定下一個買賣雙方都能接受的價格,將糧食易手,運到不遠處的貨棧內。
這些都是從朝鮮運來的糧食,價格不貴,既有小麥也有水稻,非常受登州人民的歡迎。當然出於保護本地農業的因素,東岸人除了糧食歉收的年份外,對從朝鮮進口的糧食都有配額。超過這個配額的話,進口關稅就會變得很高,那樣朝鮮糧食的價格優勢也就沒有了。
這會開進港口的船隻所載糧食都是配額以內的,價格隻有本地糧食的八成左右,因此利潤空間較高,引起了糧食批發商們的哄搶。
與這邊的場麵所不同的是,在百餘米外的煙台火車站,收購糧食的秩序就要井然許多了。這些都是沿著膠煙鐵路運過來的本地糧食,產量巨大,成色上佳,故給煙台及周邊大量有消費能力的階層購買。
本地糧食最大的集散中心在桃村火車站。登州的各大糧商都在那裡設了點,並選派精明乾練的掌櫃長期值守,負責糧食的采買事宜。托天尊的福,這幾年登萊雖然談不上風調雨順,但天氣也算是幫忙的,兩府糧食產量穩定,各類蔬菜、水果的也是產銷兩旺,市場一片繁榮,人人喜笑顏開。
而食品產量的提升,則不出意外地帶來了生命的洪流。登萊的人口出生率已經連續多年穩定在高水平,按照民政部門某調研員的說法就是“孩子們滿地都是”,幾乎家家戶戶都養了好幾個小孩,登萊的人口數量在連續小步快進之後,已經處在爆發的邊緣,人口自然增長率直追東岸本土,也許能達到4%-5%的水平,非常驚人。
為了保障孩子們能夠正常長大,不至於中途夭折(這在古代太正常了),登萊開拓隊政府也在想儘一切辦法改進兩府的衛生狀況。與清國簽署的和平協議給了他們一個不錯的外部環境,因此他們削減了一些軍事方麵的投入,開始在多個主要城市修建現代化的上下水設施,確保城市居民不被受汙染的水體侵害。與此同時,更衛生的生活方式也被醫療宣傳隊傳授給了許多城市或鄉村居民,這些都讓清國、順國、明國境內多發的霍亂、痢疾等疾病在東岸轄區內收斂了很多,因這些而死去的居民數量減少了很多。
以這會人聲鼎沸的碼頭為例。茶館產生的各類廢水都傾倒進了路旁的一條小暗渠內,而不是如幾十年前那樣直接潑灑在路麵上。暗渠也定期有人清理,確保不會被各類生活垃圾堵塞淤積,進而導致汙水漫到路麵上來。
煙台、膠州等地的居民基本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並真切地認識到這些好的生活習慣確實對自己的生活有幫助。作為登萊首屈一指的大城市,煙台、膠州的居民在這方麵可以說不比本土很多城市的居民差。人均月收入已經達到4-5元的他們,已經渡過了早期那種蒙昧、落後的階段,開始褪去了更多的中世紀的色彩,進入到了更現代化的行列。就這一點而言,煙台、膠州已經具備了東岸本土很多城市的特征,如果它們再多建一些醫院、工廠、學校、圖書館及研究機構,基礎設施再搞好一些的話,那麼就和本土的城市彆無二致了。
當然登萊開拓隊政府這些年來也一直在朝這個方向努力。除了硬性要用在移民身上的開支外,登萊開拓隊已經連續三年削減軍費開支,停止了在青州、遼東一帶的敵對活動,海軍也很少去黃海轉悠了,轉而將更多的資金投入到建設之中。而這,似乎也是登萊本地人民越來越支持這個政府的最主要原因——財政稅收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本就應該如此。
所以,曾經有人戲言,清國、順國方麵一直幻想自己將來大軍踏入登萊、寧紹時,當地百姓會扶老攜幼,跪迎王師,但現實怕是會令他們大吃一驚,登萊的百姓不但不會迎接,相反還會響應開拓隊政府的號召,紛紛從軍也與之戰鬥。清國、順國想要征服這些地方,除了在軍事上獲勝外彆無他法,即便祭起民族主義大旗也效果不大,因為登萊開拓隊政府打得前宋苗裔旗號,也是華夏一脈,自然對民族主義思想免疫大半了。
與登萊處於另一個極端的是東岸人剛剛占領的廉州、梧州、潯州等地。東岸政府從未統治過哪些地區,當地普通百姓對東岸也知之甚少,甚至可以說是一無所知。把持著話語權的讀書人倒是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但基本上都是負麵的東西,以他們的三觀,自然無法對東岸有什麼好印象。因此,當東岸大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下這些地區後,當地的士紳讀書人其實是很不甘心的,極力想要恢複舊有的秩序。即便是那些與士紳階層不是很融洽的土司頭人們,也對東岸不是很感冒,因為東岸人向來標榜平等,對奴隸般的人生依附關係不太感冒(雖然他們也奴役黑人),所到之處這些土司們是無法再控製大量的人口及生產資料了,因為東岸人肯定要將其解放出來,投入到整個社會的生產中去,因此這是雙方不可調和的矛盾。
士紳對東岸人比較厭惡,土司對他們也不感冒,那麼東岸人在廉州、梧州等地得不到當地百姓的支持也就很正常了。與他們相比,大順雖然也在清剿土司勢力,但他們至少得到了讀書人的部分擁護,因此情況要比東岸人好上太多,在地方上也更如魚得水一些。
登萊的一些社會上層也從報刊中多多少少了解到了一點南方的局勢。說實話他們對此觀感是十分複雜的,因為這不僅僅關係到他們可能要出錢出兵(有些新軍已經在膠州港登船南下了),同時更重要的是對可能會受到影響的地方建設而大感失望。
要知道,本土批準登萊、寧紹等地可以引進本土各項技術的消息早就滿天飛了,大夥一直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與此同時,膠煙鐵路的成功也讓大家對正在做前期勘測工作的平榮鐵路的期望非常大,並四處打聽什麼時候上馬,以便可以做好相應的準備。
可現在怎麼回事?竟然要打仗了,這怎麼可以!廉州、梧州、潯州遠在數千裡之外,與我們登萊何乾?為何要用登萊的稅收去這些地方打仗?而且還要讓登萊的弟子去送死,這些人在本地做工不是很好麼?實在不行,也可以讓朝鮮這個屬國幫著出兵啊!
可以說,登萊的社會精英階層在這件事上的看法反應了他們本地化的思想越來越嚴重。即在取得了一定的社會地位和發言權後,他們不再對傷害自己利益的事情保持沉默,而是通過各種渠道建言,雖然不一定被上級采納就是了。
與他們相比,素來重視商業的寧紹地區可能抵觸心理還沒那麼強。當地的一些商人視廉梧地區的占領為一次難得的機會,可以將他們的商業資本擴張到兩廣及越南北部一帶,以走出寧波這麼一個小地方,到更廣闊的空間去自由生長。登萊這個以小自耕農為主的地方,雖然貧富差距沒寧紹大,但在這種擴張的野心上麵確實是差了一籌,說起來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好吧,讓我們言歸正傳。總而言之,遠東各個殖民地對在廉梧地區的擴張態度不一,總體而言登萊反對,寧紹偏中立,黑水支持,滿蒙沒甚感覺。當然以上僅僅是就社會中下層而言,但很顯然權力不掌握在這些人的手裡,因此廉梧地區的占領並長期化應該會成為事實。在報經本土批準後,也許會成立一個新的開拓隊轄區也未可知,因為這裡的位置實在是太關鍵了,掌握在手裡的話,未來在兩廣地區的影響力可不是一般地大。
當然以上這些事情也體現了東岸人在中國大陸指導思想的不明確。本土一方麵害怕這些個藩鎮日漸做大,以至於難以控製,一方麵又希望他們能夠對周邊實力保持相當的影響力和威懾力,以維持在當地的移民利益和商業利益。前者要求遠東諸藩實力不能太強,後者要求他們又要有一定的實力,這種精分般的指導思想就導致了如今一種局麵,即殖民地居民都知道你沒有統一中國的想法——當然現在清、順兩國都可以拉出幾十萬裝備精良的部隊,事實上東岸人也沒有統一中國的實力——那麼還不如關起門來自己過小日子,不要再在十萬八千裡外的地方打生打死了,那簡直是浪費生命和錢。
這種想法不能說有多普遍,但至少是客觀存在的。要想扭轉這一局麵,就看本土執委會諸公會如何製定全新的遠東政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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