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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年5月19日,夕陽西下,給營地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彩。行軍了整天的第一混成團官兵們找了處地勢略高的地方,開始埋鍋造飯。而在營地中心的團部內,一場特殊的辯論正進入。
今天討論的中心是軍紀,原因是三位士兵之前在宿營的一個小村莊內犯下了強奸案,被憲兵逮個正著。負責第一混成團軍紀糾察重任的憲兵中尉把這三人五花大綁起來,送到了團部,要求懲辦。蕭光氣得一人踢了一腳,然後讓人把他們收押了起來,並隨即召開了會議,討論該如何處置這三人。
蕭光認得被抓的三人,都是第三步兵營的,因此找來了他們的營長安達忠少校。此外,負責內務及訓練的作訓參謀也來了,此刻二人身板挺直,正襟危坐,一臉嚴肅。但你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兩個當事人之間有一些隱秘的眼神交流,原因不問可知。
“人都到了那就開會吧。”蕭光看了看表,說道。在座的一共五人,分彆是蕭光本人、第三步兵營營長、團作訓參謀、憲兵小隊小隊長以及負責記錄的蕭光的副官,此時都已入座,就等開始了。
“團座,出來這一年,孩兒們吃了不少苦,打了不少仗,很多人還犧牲了。長期下來,這心情自然就不爽利。我每次到各營、連視察,總要和大家坐一坐、聊一聊,聽聽大家在想什麼。這心理疏導工作,不好做啊,大家都是人,是人就難免犯錯誤。我覺得吧,這次的事情,情有可原,下不為例吧。”副團長最先開口,說道。
其實,正如副團長所說,第一混成團離開本土差不多一年了。大家長期在外征戰,麵對陌生的土地和文化,各種不適應,長期下來心理狀態都有些不穩定。更彆提,大家還要行軍打仗,還是深入敵後那種,心理壓力不知道有多大。之前就曝出過一些士兵虐待戰俘的事情,這次發生了大案,真實反應了部隊目前的狀態。
憲兵作為維護軍隊道德底線的機構,自然對此非常不滿,要求嚴懲。但團部要考慮的則更多,他們要考慮到士兵們的抵觸情緒,要考慮到這樣做會不會影響士氣,進而影響戰鬥力,因此之前的虐囚事件都隻是斥責了事,並未深究,畢竟這事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放眼全球,彆說毆打戰俘了,屠戮戰俘的都大有人在,何必對自己過苛,以至於將士離心呢因此,副團長林某一上來就旗幟鮮明地反對,也是出於這個因素,大夥打仗靠的就是將士用命,因為一些“小事”而嚴懲犯事的官兵,他認為有些小題大做。
“林副團長,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如果各部都放任軍紀不管,長此以往,官兵們還有底線嗎還有榮譽嗎”憲兵中尉不以為然道“彆的國家隨便亂搞那是他們的事。但我們東岸軍人,就有高標準、嚴要求,不能隨意枉法。”
正如憲兵們所說,東岸陸軍對軍紀是有一定要求的,不可能如同歐陸遍地的“蝗蟲軍隊”那般無法無天。看看路易十四的那些人馬搞的破事,德意誌人民不願意跟他混,除了奧地利大公是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外,難道就沒有法軍軍紀較差,四處亂搞的原因麼每一次越過萊茵河,就是一堆的破事,德意誌人民深受其害,以至於不得不奮起反抗,結果給法隊造成了不小的困擾。
目前正在西班牙東部作戰的英軍也好不到哪去。前陣子英國又增援了一萬陸軍,還有荷蘭人出錢搞來的五千雇傭軍,丘吉爾兵強馬壯之下,誌得意滿,在戰區搶錢搶糧更是毫無顧忌,這其中發生了多少在東岸憲兵看來乾犯軍紀的事情沒有人統計,誰都不知道,但肯定不少,而且性質很嚴重,要不然就不會出現加泰羅尼亞百姓都無法忍受的事情了人是你們請來的,登陸時你們還反戈一擊,當了帶路黨,現在被人家的燒殺搶掠嚇到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但法軍是法軍,英軍是英軍,在東岸軍隊看來,他們都是舊軍隊,而東岸陸軍代表的是有榮譽感的新軍人,自然不可能與他們同流合汙,一路貨色了,因此一直對各部要求非常嚴格。
“李隊長,你該不是想讓鄉下的西班牙農民看到我們都覺得是王師,簞食壺漿吧”作訓參謀語帶譏諷地說道。
“即便不是簞食壺漿,鮮花擁道,也不能對我們畏若蛇蠍,甚至是暗中破壞、反抗。治安戰,你有多少精力去應付再精銳的人馬,打上一年治安戰,也會滋生怠惰之心,沾染各種習氣,這兵也就不是精兵了。鄭參謀是練兵的,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一點才是。”李隊長臉色一正,說話毫不客氣。
“咳咳”看到幾人之間隱然有些火藥味,蕭光咳嗽了一下,說道“安達營長,兵是你的兵,你說說該怎麼處理。”
說完,悄悄給安達忠使了一點眼色,讓他說話斟酌一下。
誰料,安達君也是位暴脾氣的,平日裡也愛兵如子,隻聽他直截了當地說道“團座,我認為此案不構成強奸罪,李隊長小題大做了。”
“嗯”
“我已經去禁閉室仔細詢問過,我認為確實不構成強奸罪。”安達忠口齒清晰,語氣強硬。
“嗯”
“有兩點理由。第一,那位少女當時並未極力反抗;第二,那位少女及其家人並未控告。所以,我認為不構成強奸罪。”安達忠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認為呢”蕭光中校問憲兵小隊長。
“我認為應當以強奸罪論處。”李中尉毫不退讓,說道。
“你說呢”蕭光又問作訓參謀。
“我和安達營長的看法是一致的。”作訓參謀說道。
“林副團長,你怎麼看”蕭光問道。
“我認為可以調解一下。”林副團長年紀大了,說話也慢吞吞的,隻聽他繼續說道“給她補償十圓。不過既然團座親自過問了,我覺得似乎可以多給一點,二十圓如何”
“啪”蕭光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我知道,強奸罪要有人控告才能成立。但是,人家在刺刀麵前,怎麼敢出麵控告沒有反抗三人,該怎麼反抗本國的那些法律,能適用於戰區現狀嗎我們不是號稱文明之師嗎這是文明之師該有的樣子嗎”
或許是感覺到自己太衝動了,他壓下了情緒,餘怒未消地說道“之前攻打塞維利亞時就有一些乾犯軍紀的事情,我沒有追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這次竟然還有人找事,你們看著辦吧我和李隊長的意見是一致的。”說完,拂袖出門。
出了團部大帳後,他冷眼一掃幾個正在聽牆角的警衛排士兵,歎了口氣。第一混成團多是衙內,平日裡就多桀驁不馴之輩。在本土駐防時有國法壓著,或許還不敢太過於胡來,但到了兵荒馬亂的戰區之後,頭上沒了緊箍咒,自然就故態複萌了。
其實他知道,那三位士兵最後未必會被多麼嚴厲得懲罰。他雖然是團長,但部隊有章程,不可能讓他一手遮天,一個人說了算。到了最後,這幾人估計會被開除出伍,剝奪所有公積金,遣送回鄉。但這種懲罰,對這些官宦子弟們真的有任何威懾力嗎
一個集團內部上司對部下犯罪的懲處,從來都是老子打兒子,拳頭舉得再高也不會傷筋動骨,這是現實,蕭光比誰都清楚。
至於被強奸的少女,林副團長的意見其實很有代表性,估計也就是給點錢打發了。自己發了火,二十圓估計拿不出手了,三十、四十圓不會少的。這點錢,即便在富裕的荷蘭,都是一個造船廠工程師不吃不喝七到十年才能掙到的,更彆提在貧窮的西班牙了。隻能希望受害者能拿這些錢改善生活,以後嫁個好人,再不受人傷害。
“戰區的治安問題,必須重視了。這不僅僅是西班牙人反抗的事情,也包括我軍自身軍紀嚴格約束的難題。如果都像丘吉爾、路易十四、利奧波德那般胡搞,光應付占領區就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情。他們兵多,也許不在乎,但我們就這麼點人,不可能四處分兵把守,跟遊擊隊乾耗的。”蕭光點起了一根煙,已經思考起了更長遠的事情。
本土的西班牙戰略,他不是很清楚,但料想肯定會大打出手的。他們這個混成團,來一次西班牙不容易,幾年內肯定不會撤軍離開。因此,長期在敵國駐防乃至行軍打仗,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這樣的話,就必須要考慮占領區的治理問題了,不能由著團裡這幾千號混小子撒歡亂來。
眼前這三個強奸犯雖然無法被嚴懲其實,蕭光也捫心自問,自己真的就希望他們被嚴懲嗎不擔心影響軍心士氣嗎嗬嗬,隻緣身在此山中啊很多事情,貴為團長的他也身不由己。
不談這些了。占領區還是有一定的秩序,東岸軍人的行為也必須得到嚴格約束。彆的國家軍隊可以燒殺搶掠,但東岸軍人不能自甘下流,還是要有所追求。聽說第六混成團那幫人的軍紀就不是很好,蕭光對此有些擔憂。不過他手還沒那麼長,管不了白傳平的人,隻好仔細敲打敲打自家兒郎了。
“希望大夥腦筋都聰明些。在占領區禍害百姓,固然一時爽快了,但長久下來,隻會激起當地民眾的仇視與反抗,保不齊就要有人付出代價。仔細想想,其實是得不償失的。”蕭光中校長吐了一口氣,默默想道。
而就在他愁眉苦臉的時候,渾身泥漿的情報參謀衝了過來,然後壓低了聲音,說道“團長,偵察排的弟兄們有重大發現他們可能找到了敵人的格拉納達軍團,好家夥,離我們一點都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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