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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來送往的旅店,在熱鬨非凡的背後,卻是帶著一種孤獨的冷清。剛剛還是客人走動的房間裡,一下子變得冷清起來。
在送彆了胡惟德之後,王學謙一個人回到了那間二樓的客房。
坐在胡惟德曾經坐過的沙發上,從背光的窗口,看向遠處的海岸線。
他無法想象,當一個外交官在私下裡抱怨說:“國家根本就不需要外交,這是一種何等的失望和絕望。”
這句話聽在王學謙的耳中,是不亞於要國破家亡的絕望。這種震撼是他從來沒有感受過,卻讓他一時心緒不寧,內心宛如十二月的北大西洋,狂暴肆虐。風雨飄搖的東方文明古國,在很早以前,就有國家覆滅的危險,可不僅僅隻有一個曰本虎視眈眈那麼簡單。
英國人想要,卻吃不下來。
法國人來了,反倒是引起了英國人的不滿。
德國人,比利時人……
似乎在歐洲排不上號的國家,都能把這個擁有五千年文明的國度欺負一把,這一刻,國人在忙什麼?是無休止的內鬥,還是爭名逐利的砍殺,還是競相熱衷於尋找外國主子?
賣國,誰都在賣。
軍閥在賣,商人在賣,政客在賣,連被譽為靠邊站,無權無勢的革命黨人,也在賣……
崽賣爺田,不心疼。哪裡懂得一地一丘的珍貴,都是浸透了先輩的血液的土地,說送出去就送出去。而且給的都是狼子野心之輩,根本就沒有喂飽的那一刻。
貪心的已經不滿足於送上門的肉了,開始學會了搶,奪,偷。
如果是這樣一個國家的外交官,麵對一個毫無指望的政斧,一個群狼環視的家園,還有什麼信心可言?
坐在胡惟德曾經坐過的位置,王學謙體會到了這種悲涼的心境,這也許正是胡惟德想要離開法國的原因,甚至對仕途都有些心灰意冷。可另一方麵,他卻感受到了一種深深的不舍,就像是王學謙一樣,雖說東方的那個家並不屬於他,或者說,他對那個家庭完全是陌生的。
可奇怪的是,他在很多時候會莫名其妙的想起那個家。
就像是存放在心裡深處的一句承諾,讓他每當疲倦的時候,厭倦的時候,困惑的時候,都會湧出一股暖意,驅趕心頭的困擾。
而不是像浮萍一樣,漂泊不定。
他知道這種感覺不是心血來潮,卻是植根於靈魂深處的歸宿。
就像是基因,已經深深的烙上了這個家族的印記,不是他想否認就能推脫得掉的。
品著還未涼透的清茶,腦子裡胡思亂想的,就像是在夢中一樣,讓他有種說不出的輕鬆。事實上,他很想去萬裡之遙的王家看看,找尋那座大宅院中是否真的擁有他無法割舍的根係,但有害怕被識破,或許根本就不會識破,而是他內心的一種心虛表現。
“先生,您是……”
當旅店的清潔工走進房間的時候,有點吃驚的看著坐在沙發上,沉默不語的王學謙。她還以為這間房間退房之後,人應該離開了,但王學謙的出現,讓她誤以為走錯了房間。
王學謙抬起頭,看向了門口的女招待,臉上帶著深深的憂慮,似乎被生活的困頓所消耗了所有的精力,讓她顯得疲倦不堪。
“是來打掃房間的嗎?”
王學謙笑了笑,坦然的樣子,似乎他像是這個房間的主人一樣,讓女招待有種不安的慌亂。
“先生,我可能走錯房間了。剛才二樓的房間有人退房了,我是來打掃衛生的。”女工拘束的說道,她已經看出王學謙非富即貴,手上的金表閃閃發光,心想著,要是她也有一塊就好了。
王學謙對女清潔工招手道:“過來,陪我坐坐可以嗎?”
女招待謹慎的看著王學謙,她似乎對此很不確信,很簡單,哪個上流人會對一個姿色平庸的,雙手粗糙的女人感興趣。雖說在飯店的餐廳工作的浪蹄子,有時候會找到闊氣的客人,在給與特殊服務之後,獲得讓人羨慕的一筆收入。
但要命的是,這個男人真的向她發出了邀請。
該不該答應他?
不,這是犯罪,是可恥的行為。
可是他是如此的英俊,那黑色的雙眸,閃閃發光,深邃的讓人癡迷。
正當飯店女清潔工內心天人交戰的時候,王學謙還有點奇怪,眼前這個法國女人一會兒臉白,一會兒臉紅的,太古怪了。一開始,還以為他說的法語不標準,讓人誤解了。接來的一幕,讓他有種想要撞牆的憋屈,女清潔工做賊似的掩上了房門,還落下了鎖。
這不會是?
王學謙被心底的猜測嚇了一跳,心說:都說法國人開放,連飯店的女清潔工都想著在工作期間乾私活,不過這個私活他可消受不起。忙阻止道:“隻是說幾句話,門就不用關了。有幾個問題想要問您,我是剛來法國,所以……”
女清潔工聞聽,背影一震,遲疑的打開了門鎖。在王學謙麵前坐下的時候,臉上滿是幽怨的表情,似乎在述說王學謙的不解風情,口氣也變得乾巴巴的:“先生,您想要知道什麼?”
王學謙禮節姓的笑道:“我剛剛下船的時候,聽說巴黎在鬨罷工,可是我又不得不去巴黎,所有有些擔心路上的安全。”
女工怔怔的歎了口氣,看著王學謙優雅的笑容,睿智的儀表,一時間有些哀怨,如果剛才她主動說不要錢的話,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