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花園,晨露在花枝上凝結,花落,落在地上,悄無聲息的浸入泥土中。
空氣中漂浮著花草和紅茶的清香。
蘿拉的眼神帶著一絲迷蒙,像是剛剛睡醒,卻又說不出的嫵媚,打量著麵前的少年,露出笑意。
“這麼早來找我,是要告訴我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葉清玄歎氣,撓了撓頭發,“但看我的樣子你就應該知道了吧?”
“那就是好的那個了。”
蘿拉了然,笑得幸災樂禍。
“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葉清玄無奈地問,可蘿拉卻挑起眼角看向他,反問:“沒有告訴你什麼?”
葉清玄無言以對。
各中艱難和辛苦,蘿拉已經提醒過自己的,唯一沒有告訴自己,是樂章的要素。
——它的‘支點’,是痛苦。
因生命所帶來的痛苦。
那正是自己最不擅長麵對的東西。
況且,這種東西,就算告訴了自己也隻會起反效果吧?要素並非是簡單的知曉就可以運用的東西,而是要與其共鳴的體會。
從這一點上來說,葉清玄做的很成功,但正是這一份成功,反而令他的痛苦加倍。
沉默半天之後,葉清玄低下頭:“謝謝。”
蘿拉隻是一笑,“現在說謝謝的話,那我給你這個的時候,你準備說什麼?以身相許?”
說著,她將一本輕薄的樂章從桌子上推了過來,那正是包含著葉清玄所要學的樂章。
“掌握了它的支點之後,樂章就簡單地像喝水一樣。最難的地方你已經學會了,那剩下的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蘿拉淡淡地說:“不過,你確定,你在短短兩天之內學得會麼?它的樂理雖然簡單,但畢竟是《冬之旅》的一部分。沒你想的那麼容易。”
“這個?我唯獨不擔心的就是這個。”
葉清玄微微一笑,他主修的‘解譯法’最不怕的就是這個問題了。
作為亞伯拉罕的心血,解譯法被視作歪門邪道,就是因為它從不講究感覺。
沒有任何飄渺虛無的地方。隻有精確到極限,容不得一絲錯誤的樂理。
這是如同數學一樣死板的理論,要麼是,要麼否,彼此之間嚴謹地容不下一絲曖昧。也沒有任何感性的地方。
依靠它入門固然極難,但入門之後,速度也快到不可思議。
就像是解題一樣,隻要找到了正確的公式,按照步驟,按部就班的來,那麼就絕不可能出現任何錯誤。
有了它,掌握支點之後,依靠包含著支點的樂理去對樂章進行解析,簡直就像是順水推舟一般地容易。
“你有這個自信倒是出乎我的預料之外。”
蘿拉似是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不知道是什麼謀劃落空了。
葉清玄頓時後背有些發涼,感覺自己和什麼危險的東西擦肩而過。
他是真不想知道蘿拉還挖了什麼坑等自己——不小心被玩死了就虧大了。
他搖了搖頭,換了一個話題,問道:“你印進我腦中的究竟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它能結合我的記憶,變成噩夢?”
“那隻是一個引子而已。”
蘿拉淡淡地說道,“在東方,它被稱為‘心魔引’,是心相樂師的拿手好戲。將魔念種入人的心中,日積月累,潛移默化。就能讓人變成受自己掌控的傀儡。
你怕不怕?”
葉清玄悚然一驚,旋即安定下來,瞪了她一眼。看到他被嚇了一跳的樣子,蘿拉笑地就更開心了。
“彆擔心。那是老師結合月靈的秘術改造過的技巧,你可以稱它為‘意像傳承’。
種入的不是魔念,是樂師對於樂章的領悟。它會引導你的記憶和夢境,讓你化身為作曲者,直接體悟其中的意境……總之好處很多就是了。”
蘿拉說完之後,躍躍欲試地看著他。“《冬之旅》是套曲,你還有二十三首沒學,要不要再接再厲?”
“還是算了吧。”
葉清玄回憶起自己這兩天的痛苦經曆,想到還要再來23次不同的玩法,就覺得理智有些受不了。
他寧願等過了這一關之後,老老實實、按部就班……
“嘖。”
眼看葉清玄沒有上鉤,蘿拉的神情就有些遺憾,“那就太可惜了。”
“……”
正午時分,皇家音樂學院。
烈日炎炎下,少年的白發折射出金屬的光。
在空空蕩蕩的校園中,他坐在學院主樓前麵的台階上,低頭翻看著手中薄薄地冊子,聽到遠處傳來的腳步聲,便抬起頭。
“凳子哥你刷新啦?”
頭頂混凝土立方的凳子哥一愣,沒想到葉清玄竟然在這裡等他,似是有些慌亂:
“這是……”
“有點事兒想要找你聊。”
“很重要?”
“當然很重要。”
葉清玄嚴肅地點頭,“都連續輪空三天了,明天就要半決賽,我覺得學校不論如何都不會允許我們繼續輪空。所以,我想要找你商量商量戰術。”
凳子哥聽到他這麼說,頓時鬆了口氣,不知為何,心中油然升起了一陣感動和委屈。
這兩天葉清玄睡大覺,他去找夏爾,夏爾不靠譜,他去找白汐,白汐不關心,他去找老費……這種事情找老費有什麼卵用啊。
就好像江山社稷危如累卵,可皇帝大臣們依舊該吃吃該玩玩,絲毫不知死活,就自己一個小太監急地跟什麼一樣。
饒是他自詡能力超群,但麵對樂史係這完全不同的畫風,也好似老鼠拉龜,無從下手。
結果,他卻沒想到,在自己都快放棄的時候,葉清玄竟然醒了,而且找到他。主動來聊接下來的戰術!
這令他頓時忍不住想要熱淚盈眶:終於靠譜了啊!
凳子哥感動地點頭:“你能這麼想,我很開心。你有什麼想法了嗎?”
“恩,有一件事兒要拜托你了。”
不知為何,少年露出了一種令他感覺不妙的燦爛笑容:“你會幫我的。對吧?”
賽場上,依舊如火如荼,觀眾席上海嘯山呼。
一片喧囂裡,葉清玄手裡端著茶杯,慢悠悠地茲了一口。暢快地吐了一口氣:
“真熱鬨呀。”
“是呀,是呀。”
夏爾在旁邊磕著瓜子兒、零食,手裡還端著一大杯冒著涼氣兒的啤酒:“你還彆說,天天有酒喝,有比賽看,簡直是天堂一般的日子啊!”
“恩,隻要我們不需要下場的話。”
“……師弟呀,天氣這麼好,就不要提這麼傷心的事情了。”
“好吧。”
葉清玄淡淡地點頭,“那晚上抽簽我去好了。反正這些事情師兄你也不用操心。到時候隻要專心赴死就行了。”
“等一下!你確定你去抽簽沒問題麼?你手這麼黑……”
“難道你還想輪空一直輪到決賽?”
葉清玄撇了他一眼,“能夠撐到現在已經超出我們預想了啊,師兄,還是見好就收吧。
我們不賠本就行了,我們想要贏,得靠第三輪扳回來。你準備的怎麼樣了?”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