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玄沉默。
“果然不會吧?”
盧多維克自問自答,“就像是猴子不可能成為人類一樣,他和人類是有區彆的,那麼,這一份區彆又在何處?
在意識麼?還在認知?亦或者,在於那根本就從不曾存在過的二十一克重的靈魂?
葉清玄,回答我的問題,如何才可以被稱之為人呢?”
葉清玄依舊沉默。
因為這個問題,從來沒有過任何可以被接受的答案。
自古至今,無數人都曾經思考過這個問題,卻依舊未曾得到過任何完美的解答。
哪怕有,也隻不過是偏執狂的一廂情願而已。
在貴族看來,隻有擁有良好的教養、優雅的舉止、高貴的血統和美好的麵貌才是人,陰溝裡的乞丐和蟑螂沒有其他的不同。
而在下層人看來,上麵的那群大老爺隻不過是利益生物,追求金錢和名利的活屍,甚至就連自己因何高貴都說不出來的蠢貨。
但究竟如何才能算是人?
有史以來,從沒有任何一個標準能夠評定人類的資格。
看膚色?黑人?白人?黃種人?
看血統?天人之血?榮光後裔?還是卑賤的平民?
在天竺,人生來被分為六個階層,那麼哪個階層才可以被稱為人呢?那些不值一提的賤民?還是高貴的帝釋們?
再或者,通過道德來分辨?
善人是人,惡人就不是人?愛國者是人,那麼那些叛國者就不是人了麼?高尚的人是人,卑鄙的人也應該是人吧?
通過觀念?
通過喜歡吃甜的豆腐還是鹹的豆腐?通過喜不喜歡貓?再或者簡單粗暴一點,根據性彆,男人是人,女人便不是人。
同性戀不是人,雙性人也不是人……可這樣的答案真的對麼?
葉清玄的思維不受控製的運轉著,在盧多維克的引導之下,仿佛脫軌的馬車,瘋狂地向前奔馳,無法控製。
短短的瞬間,便汗流浹背,頭痛欲裂。
可他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的回答。
“葉清玄,人是什麼?”
盧多維克的食指敲打著桌子,漠然地說道:“人也不過是一種生物而已。
人類和野獸、和魚鳥、和那些被你們稱為妖魔的東西沒什麼不同,都隻不過是一種生物,甚至你們的缺點還更多。
你們怕冷,怕熱,怕饑餓,怕黑夜、怕火光……你們甚至連自己都會害怕……
那麼,成為人類哪裡有你所想象的那麼困難?
你們又哪裡來的信心自命為‘萬物的靈長’,覺得在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你們甚至不屬於這個世界……”
葉清玄隻覺得頭疼欲裂,說不出話來。
“可惜,我原本以為你會說出一些有建設性的話來的,看來我還是太苛刻於你。”
盧多維克輕聲歎息,“倘若能夠與葉蘭舟如此長談便好了,我真想和他聊一聊啊,他一定會給出我想要的答案吧?
畢竟,他幫了我這麼多,我應該感謝他。如果沒有他的研究資料,我甚至沒有這麼快將自己的思維人格化,降低到物質界中來。”
說著,他伸手,拍了拍葉清玄的肩膀,宛如勉勵著晚輩,語氣慈祥又和藹:“你的父親是個了不起的人。
葉清玄,你需要敬仰他。”
葉清玄呆滯,隻覺得毛骨悚然。
哪怕在天災的最頂層中,擁有人格的存在也不過是寥寥可數。
三賢人正是因為自身人格的完善才被並稱。
而百目者本身為大源中一切陰暗的聚集體,世間眾惡之源頭,究其本質,乃是人類難以理解的恐怖之物。
光是他的摸樣便足以令人發狂,與他交流時更是會被混沌智慧所侵染,被他凝視時,便如同墜入深淵。
隻是存在,便締造出深淵。
與祂相比,人類本身的意誌渺小如微塵。
祂本身便存在著龐大的‘引力’,可以將一切接近的東西歪曲、同化、侵蝕……因此,長期與它接觸的黑樂師一個比一個更非人,而從他那裡獲得了力量的人,也會被改造成噩夢一般的怪物。
祂本身擁有著龐大而混沌的意誌,但其中卻不存在所謂的渺小‘人格’,甚至連在百人眼中便是百貌百言百行的存在。
人類隻能看到自己所接觸到的那微不足道的渺小部分,甚至至今都沒有人清楚它的全貌和極限。
倘若如此龐大的混沌和黑暗被一個統一的人格去駕馭、去管理的話,那麼又會蛻變成多麼恐怖的東西?
但瞬間,葉清玄便反應了過來。
對於百目者來說,是否擁有人格根本沒有意義,而也沒有那種所謂的人格能夠駕馭、囊括如此龐大的黑暗和混沌。
百目者所做的,不過是製造出了屬於自己的人格,將它變成這個化身的核心而已。
也就是說……
他的心中閃過一道靈光。
——盧多維克這個化身是百目者人格化之後的產物?
如此的話,便解釋得通了。
但新的問題又來了,‘天災人格化’是葉蘭舟在聖城的隱秘機構中所研究出的技術,這一項技術又是如何流入百目者的手中的?
恍惚中,他忽然僵硬住了。
抬起頭,他凝視著百目者,一字一頓:“所謂的‘天災試驗’,該不會……從一開始,就是你的主意吧?”
於是,盧多維克笑了。
“孺子可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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