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弄著自己的權杖,滿是嘲弄地笑了起來,“我一生所求的東西,從我戴上這頂王冠的時候,就注定得不到。”
“說到底,你最厭惡的,還是自己吧?”
葉清玄冷淡地看著他,“你隻是在逃避自己而已,跑得遠遠的,假裝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自己沒有看到,尋找虛幻的安寧和自由,在一個漂浮在近地軌道的鐵籠子裡。
你現在來到這裡,隻是希望彆人衝出來將攤子砸爛,給你一個舍棄這一切繼續去尋找逃避的借口而已!”
黃之王愣住了。
許久,他大笑。
“沒錯,就是這樣。”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醜陋和渺小,坦然麵對著葉清玄的嘲弄。“身為黃之王,我必須守衛平衡,可現在,將萬物導向善的平衡已經不複存在,我所能得到的——隻有惡的平衡。
那麼我已經彆無選擇,惡的平衡也勝過善的毀滅。”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變得嚴肅起來,不容質疑和反抗,真正的像是黃之王那樣:“殘忍一點來說,我希望夏爾就此戰死,聖城為此元氣大傷。
所以,我需要你留在這裡。”
“一切都未必能如你所願。”
葉清玄握緊了劍柄,眼中殺意勃發。刺耳的聲音自虛空迸發,那是新約的鐵光劈斬在了牢籠之上的巨響。
黃之王的化身在新約劍刃之前分崩離析,下一瞬間,再次聚攏,再滅,再聚,仿佛已經度過了無窮儘的生滅,抵達了永恒。
他的氣息驟然變得飄忽又衰弱,就連神聖之釜的投影都消失不見了。
整個人宛如幻影一般,即將在下一瞬間消散。
但牢籠卻沒有任何的動搖,甚至比剛才還要更加的穩固。
那是某種淩駕於聖哉,淩駕於世界上一切界域和魔境之上的東西,某種舍棄了其他一切隻求穩固和隔絕的牆!
“你該不會以為,我這麼長時間的‘禁閉’以來,都是在閉著眼睛睡大覺吧?”
黃之王側過頭看著他,便露出了複雜的笑容:“終究,還算是有所領悟……歡迎來到我的世界裡,葉清玄。”
“這就是你的領悟?一個將全世界擋在外麵的牢籠?你應該找個心理醫生治一治你的自閉症!”
“是麼?等事情結束之後,我會的。”
黃之王淡淡地說道:“那麼,現在,回到原本的話題上吧。
——要不要來打個賭?”
他說,“金宮那裡的戰爭,究竟誰勝誰負?”
葉清玄沒有回應他,黃之王卻自顧自地說道:“我賭贏得會是夏爾,你呢?”
“夏爾?”
葉清玄聽了隻覺得想要冷笑。
姑且不論黃之王的立場何在,用腦子想想都不會覺得,一個人麵對統治了整個舊時代數百年的教團有勝算。
“葉清玄,有一點你從一開始就不願意承認。”
黃之王不緊不慢地說道:“那便是——夏爾絕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
他的本質一開始就淩駕於人之上,是非人的東西。
倘若在之前他能夠披著偽裝躲藏在野草之中,那麼當蓋烏斯將他喚醒之後,他絕在難以回到凡人的世界裡了。
他與你不同,他是神之子,就是字麵意義上的那樣。
長久以來,所有人都明白了這一點,唯獨你不願意承認。
你寧願他輸,他以人的姿態死在這裡,也不願意看到他獲勝,對嗎?如果這就是你們之間的友情,我覺得我去找心理醫生的時候也需要幫你掛個號了。”
葉清玄沉默。
許久,他抬起頭:“你說得對,我寧願我的朋友以人的麵目死掉,也不想他成為他不願意變成的那種東西……
哪怕全世界所有人都認為他無所不能,不論他是神明還是怪物都好,在我心裡,他始終都是夏爾,是我的師兄,是我的朋友。”
葉清玄絕不願意承認黃之王的預言。
哪怕倘若如此,夏爾會死在那裡。
哪怕笑到最後的會是聖城。
“既然如此,賭局便成立了。”
黃之王輕聲笑起來,那笑聲在嘲弄葉清玄,也在嘲弄他自己,“一場……雙方都不願意贏的賭局。”
希望夏爾能贏的黃之王,和希望教團能贏的葉清玄。
倘若黃之王贏了,那麼教團將徹底失去最後反撲的力量,他所維護的舊世界注定在久遠的未來中蕩然無存。
倘若葉清玄贏了,那麼他將失去自己最重要的朋友。
雙方都不希望最後贏的是自己,但同樣又不甘心麵對失敗。贏了的人得不到救贖,輸了的人卻依舊要品嘗苦果。
正如黃之王所說的那樣。
這是惡的平衡。
在寂靜之中,黃之王凝望著遠方,看著那破裂的天穹和被戰爭點燃的世界。
“那麼,作為失敗的懲罰……”
他宣告賭注,“就由輸了的人來做黃之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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