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玄輕聲感歎,和夏爾道彆,戴上了自己的獵鹿帽,推開了門。
“喂,葉子!”
夏爾在他背後叫住他。
“嗯?”少年回頭。
他晃了晃手中的水晶球,正色說道:“有一股神秘力量告訴我,今天晚上不宜出門啊。
要不,改天吧?”
“師兄你什麼時候學會了巫婆的占卜術了呢?”
“無師自通。”夏爾一臉嚴肅。
“師兄你的研究從來都不靠譜,每天沉浸在炸學校的技術裡,你無師自通的東西,可信程度令人懷疑啊。”
看著夏爾複雜的神情,葉青玄忍不住笑了,揮了揮手:“彆擔心了,我搞定了立刻回來。如果……順利的話,以後大概都不用晚上出門了。”
夏爾凝視著少年的背影遠去,便丟開了手中的水晶球。躺倒在沙發上,凝視著窗外的天空。
天空是漆黑的,沒有星辰,鉛黑色的天穹如同鐵板。
可在夏爾的眼中,整個雲層都像是在烈火的灼燒之中,泛起一層微微的赤紅。赤色的火光縈繞在整個城市中,落在地上,便像是燃燒起來了,將整個世界塗抹成了火的顏色。
“這個世界真的是出了什麼問題了嗎?”
他閉上眼睛,不再去傾聽風中傳來的隱約咆哮和哀鳴,輕聲嘟噥:“……就連阿瓦隆也變成了這副鬼樣啦。”
“他媽的。”
-
深夜阿瓦隆
天空被黑色的雲層遮蔽了,月光和星辰被那一層鉛黑覆蓋,海潮的聲響從遠處傳來。
依山而建的龐大城市沉浸在黑暗中,尖銳的黑色影子仿佛刺入了雲層。延伸到天上去了。
宛如利刃,刺向天空的利刃。
就在城市的最下方,高聳的山崖之下,這裡已經再無任何建築了,隻有潮汐無聲起伏,水流飛迸的轟鳴。
在開啟的漆黑鐵閘之下,滾滾濁流席卷著衝進了海中,濺起了惡臭的水花。水花飛迸,落在了結滿鐵鏽的沉重閘門上。
龐大的鐵閘也微微震顫起來。發出了嫋嫋的餘音。
‘泰晤士之門’。
這裡是整個城市最下方,‘泰晤士河’的入海口。
阿瓦隆之下那錯綜複雜的下水道在此處彙聚,整個城市之下所隱藏的東西都在這裡,隨著滾滾濁水化作了河流,衝入了大海之中。
刺鼻的氣息和惡臭一起彌漫開來。
就在河流之旁,一塊飽受侵蝕的岩石上。坐著一個蒼老的男人。
就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百無聊賴的消磨著長夜的時光。
在他身旁,鬼手踩在泥漿裡,歪著頭點燃了自己的煙鬥,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了嫋嫋的煙霧。
一片沉默的寂靜,隻有薩滿喉嚨裡模糊哼唱的歌謠,沙啞又遙遠,像是遠去的旅人在回憶著自己的故鄉。
於是,歌聲孤獨又沙啞。
在漫漫的長夜中,山頂上忽然傳來了午夜的鐘聲。
轟鳴的鐘聲隱約擴散開來,就在他們身旁,鐵閘轟鳴著,震顫起來了。在鐵閘背後,數不清的齒輪、絞盤和鐵鏈轉動了起來。
第一通道開啟,第二通道開啟,第三通道開啟……泄流的時間到了,泰晤士的河流越發湍急。
隱隱的潮聲從鐵閘之後的黑暗裡傳來,像是銅釜沸騰了,冒出了翻滾的水泡,惡臭在狂風中翻湧。
轟!
就在高聳的城市裡,下城區的黑暗中,驟然迸發出一聲轟鳴。一線火光亮起。
在黑暗中,那一點火光從無中生出,放肆的燃燒著,像是這個黑暗世界中的一點燭火。
燭火照亮了廝殺的聲音,還有隱隱的怒吼,轟鳴。破敗的建築在火焰的焚燒中哀鳴,坍塌,被付之一炬。
這隻是開始。
緊接著,是第二點,第三點,第四點……龐大的下城區之中不斷的有火焰的光芒亮起,那是狂怒的暴徒們在縱火焚燒。
海風中傳來沙啞的咆哮聲,還有刀劍摩擦的猙獰聲響。
寂靜的城市被喧囂打破了,在點點火光的燭照中,動亂和喧囂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擴散開來。
數不清的建築被點燃了,不論是低矮的棚屋,破敗的建築,還是華麗的甘露院,此刻都被火光所照亮。
陪著刀劍的暴徒們走上了街道,成群結隊,打砸著敵人的底盤,掠劫金錢,然後將所過之處付之一炬。
一直被壓製在幕後的戰爭終於達到了最**,衝破了黑暗和掩蓋,在下城區的每一處地方展開。
焚燒的光亮照亮了黑暗的城市,將這一座利刃之城照亮在火焰中。
像是將它化作了火焰之劍。
而在高聳的城牆之後,近在咫尺的中城區和高高在上的上城區卻像是依舊沉睡,隻是從睡夢中冷冷地睜開一隻眼睛,冷漠地俯瞰著這一群乞丐們的拚殺。
火光照亮了薩滿的白發。
“多少年沒有過這樣的大動靜了呢?”
他抬起眼睛,輕聲呢喃:“議會的反攻真是可怕啊,就像是要將整個城市付之一炬一樣。”
“他們要魚死網破了。”
鬼手微微地皺起眉頭:“否則再這麼下去,他們在下城區的勢力會被我們徹底清洗掉。
這一次,如果你不死的話,他們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那就來殺死我吧,我的頭顱就在這裡。”
薩滿大笑起來,從懷中掏出了鐵質的酒壺,擰開蓋子,飲下了冰冷的烈酒。烈酒像是燃燒的刀鋒一樣流進了喉中,仿佛將他的魂魄也點燃了。
“鬼手,我的騎士們在哪裡?”
“就在那些火焰中。”
“他們在戰鬥麼?”
“是。”
“他們在死去麼?”
“是。”
“他們因我而死。”
薩滿飲儘了壺中的烈酒,將它拋入了滾滾濁流之中:“就讓我看著他們死去吧。”
他伸手,從鬼手的手中接過了沉重的木鼓,撫摸著鼓麵的蒙皮。
在陳舊的木鼓上,遍布著焦黑的痕跡,還有劈斬的裂痕。隱約可以看到上麵殘留著模糊的圖案,可那些圖案都看不清了,像是已經隨著主人老去。
就像是從黑暗世界中走來的巫師,薩滿盤腿坐在礁石上,懷抱著木鼓,仰頭看著燃燒的火光,木鼓被敲響了。
鼓聲悠遠而模糊,像是來自於冥府中的隱約心跳。
這個蒼老的男人像是沉浸在醉意中,敲打著木鼓,沉浸在錯亂的節拍中,沙啞歌唱:
“在動蕩聲中,在響亮聲中,在吹動一切的呼吸中!淹沒——沉淪——昏厥——前往無憂的世界!”
轟!
濁流奔湧!
泰晤士之門陡然一震後,所醞釀的濁流席卷,沿著河床衝入了海中。隱藏在阿瓦隆之下的黑暗也被卷著,在惡臭裡噴出了閘門,在海潮中掀起了漣漪。
大閘終於洞開,十九個通道中的濁流彙聚在一處,肆意的傾斜著。
水流中帶著火焰焚燒的焦爛氣息,還有灰燼的殘留。就在那一片昏黃刺鼻的水流中,隱約的有什麼東西浮現。
狂風席卷著黑雲,撕裂了一隙,於是冰冷的月光從天而降,照亮了水流中的麵孔,還有層層的白骨。
數十?數百?還是數千?!
源源不斷的殘骸從黑暗中流出,彙入海洋裡。
這分明是一條……屍骨之河!
轟鳴的濁流中,那些破碎的屍骸翻滾著,裸露出白骨,腐爛的內臟,還有死不瞑目的雙眼。
那些密集的屍首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從每一個下水道入口中被拋下,在濁流中翻滾,在阿瓦隆的腹中醞釀,最後又隨著水流的衝刷,從泰晤士之門中奔流而出!
泰晤士河是最勤懇的撿骨人,它收集著那些在廝殺中破碎的屍骸,如同搜集著珍寶。欣賞著他們絕望的眼神,將屍首上最後一絲熱氣吸食殆儘,便再無留戀的將他們拋棄。
就在奔流的河岸之旁,薩滿俯瞰著那一雙雙黯淡的眼瞳,在沙啞的吟唱著送葬的祭曲。
“我們終將死去,我們將永不分離。永遠,永遠,無窮無至,再無蘇醒,再無恐懼……”
那破碎的聲音融入了黑暗裡,在惡臭和殘留的絕望中擴散,引導著那些怨恨的靈魂走向黑暗的世界。
屍骨,飄入了海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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