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一名沉默寡言的工程兵,在三個月之內,在軍隊裡粗製濫造的量產培訓中,成為了一名正式的三階樂師……
誰知道他未來能夠達到什麼高度?
當葉戈爾和路德維希看到這一份檔案之後,就徹底明白,自己被英格瑪恨恨地坑了一把——他既然利用校委會的力量打壓人才,而且還鼓動兩人衝到最前麵,給他當槍使!
拜他所賜,這麼多年了,亞伯拉罕早五十多歲,早已經過了樂師的黃金時期,恐怕一輩子都無望衝擊權杖級……
“你哪裡討厭他?”
葉戈爾冷笑,心直口快:“你隻是在害怕吧?以他的天資,如果得到了皇家音樂學院的培養……啟示學院的執教人哪裡還有你的份兒?”
英格瑪沉默,許久之後憤然轉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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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裡傳來瑣碎的聲音。
隔著門,聽起來像是橡膠管裡吹出了粘稠的風,中間夾雜著抽水煙一樣的聲音。偶爾響起了一兩聲咳嗽。
咳嗽的聲音低沉渾濁。
深夜了,在清冷的走廊裡,蓋文哈出了一口冷氣,感覺到了微冷。他伸手,將窗台上堆積的塵埃抹掉。總算順眼了一些。
他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地敲了敲門。
“父親。我回來了。”
門被推開,樞紐摩擦發出了嘎吱的聲音,在門後,病床上,那個頭發稀疏花白的男人抬起了眼睛。
他的頭發幾乎已經全掉光了,臉上長滿了老年斑和咒紋,明明才五十多歲,看起來卻像是朽壞成了一把枯骨——樂理反噬。
這就是艾德裡安家族的家主。
六年前,他晉升心切。不顧一切地衝關,最後被大源的反震造成了心音崩潰,再也無法運用以太。
到現在,隻能依靠儀器的輔助和藥物維生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起,艾德裡安家族就開始淪落,直到近幾年,奇跡般地顯露出複蘇崛起的苗頭。
自己回到這裡,也已經六年了……六年的時間如此漫長。
蓋文隱約有些恍惚和失神。
冷哼聲傳來。
就在窗前。班納握著老人的手,看到蓋文來到這裡。便投來了漠然一瞥。老人低聲呢喃了什麼,他微微點頭,起身,和蓋文擦肩而過,走了。
室內陷入沉默,帶著呼吸器的老人隻是冷淡地凝視著天花板。
“父親。我回來了。”
蓋文微微提高了聲音,臉上不見焦躁。
老人的下巴微點,示意自己已經聽到了,蓋文便走上前去,將床頭的板子扶起。這樣老人便被撐了起來。
他凝視著蓋文,許久沉默不語。
蓋文低垂看眼睛,神情馴服。
曾經的威嚴和肅冷還殘留在他的麵孔上,在他麵前,那個天縱英才的少年樂師恭謹的低下頭,等待著預料之中的訓斥。
“今天……”
老人發出聲音,那聲音像是木片在震顫,夾雜著水泡破裂的語音,刺耳又晦澀,模糊不清。蓋文向前一步,湊到他耳邊,仔細聆聽,然後愣住了。
“今天,皇家樂師團送來了一套樂師禮裝,你已經有一套了,我做主,把它給班納了。”
老人看著他,“班納在外麵受了委屈,家族裡總要照看著他一些。
這種事情,下不為例,明白麼?”
蓋文錯愕的抬頭。
他知道那一套樂師禮裝,那是樂師的甲胄,演奏者的威嚴所在。皇家樂師團送來的是製服,萬中無一的煉金裝備,內層中鑲嵌著諸多樂章,近乎於一件貼身的樂器,可保樂師在任何情況下不會有閃失。
“可是,父親……”他張口欲言,老人的神情卻驟然震怒。
枯瘦的手掌打在他的臉上,無力,卻令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老人怒視著他,竭力地喘息,那聲音中帶著渾濁的聲音,嗓音嘶啞,
“你做哥哥的,竟然要跟弟弟搶東西麼!”
他嘶啞地訓斥,“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蓋文愣了一下,很快,他低下頭,搓了搓自己那一件陳舊禮服的衣角,輕聲回應:
“是,父親。”
“今天你在校委會上的事情,我聽說了。”
他的神情明顯不滿,但並沒有怎麼追究,隻是說:“你馬上就離開學校了,不要跟那些下九流的家夥打交道了,平白侮辱了門風。明白麼?”
“是,父親。”
“還有,去了皇家話亂惹事情,給艾德裡安家族抹黑。記住,如果有機會的話,多跟他們提一提你弟弟的事情,不要光顧著一個人出風頭。”
蓋文隻是低著頭:
“——是,父親。”
“很好。”
老人憤怒地神情略微地收斂了,冷淡地說:“你去吧,我要休息了。”
蓋文頷首,沒有再爭執什麼,恭敬的轉身離開。
隻是回頭時,他似是無意地看了父親一眼,看著他衰老的麵容,渾濁的雙眼,還有和自己決然不同的碧綠眼瞳……
‘真是不像啊。’
他的心中隱約回蕩著一聲歎息,關上門,離去了。
病床上,老人閉眼沉睡。
許久之後,窗外傳來了禽鳥振翅的聲音,有什麼東西趁夜色而來,在黑暗中破空而至。
濃厚的夜色中,隱約可以看到它模糊的輪廓,還有蒼白的色彩。
——那是一隻白鴉。
-
“老師你在麼?”
巴特敲了敲門,在門後,一片寂靜。他等待了許久,又叫了幾聲,直到最後,辦公室裡傳來了一個冷淡的聲音。
“進來吧。”
巴特推開門,卻愣住了:在門後的房間裡,不複往日的華貴和精致,像是狂風過境一樣,一片狼藉。
就連老師最心愛的幾件瓷器都被砸成了碎片。
“愣著乾什麼,進來。”
辦公桌後麵,英格瑪的神情陰沉,他依舊如同往日一般端莊威嚴,鬢發絲毫不亂,令人望之生畏。
看得出老師心情不好,巴特不敢多問,也不敢多看,低著頭站在辦公桌前麵,隻是恭謹地說:“老師您有什麼吩咐麼?”
“過幾天,你代我去樂史係走一趟。”
英格瑪的話令巴特不敢置信:“去問問亞伯拉罕,如果他願意重新回到啟示學院的話,我可以給他副院長的待遇。”
巴特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可是……可是……”
“讓你去就去,問這麼多乾什麼?”
巴特猶豫許久,終於發出聲音:“老師,您難道不怕引狼入室?萬一他答應了的話……”
“那豈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英格瑪冷笑起來,“現在樂史係的影響力太大了,我們需要換種方法……如果到時候他有點眼色的話,就乖乖地不要亂搞。否則到時候在啟示學院裡,我有一萬種方法收拾他!”
他低垂著眼睛,淡淡地說:“天才又怎麼樣?等我的成果發表了之後,他一輩子都隻能仰望我!
哪怕是回到啟示學院裡也一樣!”
巴特愣了一下,旋即浮現喜色,“老師,您的解譯有了突破了麼?”
英格瑪隻是看著辦公桌上的書稿,數年的嘔心瀝血,花費了他無儘的時間,甚至耽擱了樂理的突破和研究,他終於完成了這一件傑作。
等傑作發表了,亞伯拉罕那個家夥就再也無法和他相提並論,一個禁絕派係出身的半吊子,永遠彆想在啟示派係上和自己並駕齊驅!
“得到校委會的培植又怎麼樣?”
英格瑪輕聲呢喃:“再過兩個月,聖城峰會召開時,我就會成為舉世公認的大師。亞伯拉罕隻配被我踩在腳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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