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已經不知不覺陷入了幻覺中。
可驚愕的不止是他一個人,不論是天門關之上的守軍,還是白恒背後的千軍萬馬,乃至所有的龍脈家主……此時此刻,儘數在這一片難言的寂靜中,陷入了呆滯。
就在死寂中,白恒一步一個腳印,走到天門關的城門之下。
然後,正對著葉青玄身後,國都的方位所在,白恒他……跪了下去!
塵埃之中,那個蒼老的男人低下頭,雙手展開了一張白紙,滿是認真地念道:
“罪臣白恒,愧對先帝所托、陛下厚愛。矯命稱製,妄起兵災,窺竊神器,殘害忠良……臣自知罪在不赦,萬死難贖,如今唯垂首待戮,不敢稍有忤逆。伏惟陛下以至聖之德,龍興登庸……”
寂靜,漫長的寂靜。
此時此刻,不止是這裡,整個震旦所有觀測著這裡的樂師,都如遭雷殛,開始懷疑自己的理智和腦袋。
包括國都之內,大殿之上。
就連水鏡都晃蕩起來,維持水鏡的樂師張大嘴,下巴幾乎落在了地上。
投降了?
就這麼的……投降?
數十年來,把控朝政,權傾震旦的攝政王白恒,在掀起了戰火,發起了叛亂,打到天門關之外,殺死皇帝最強的臂助之後……投降了?
死寂中,白汐強忍著笑意,回頭,看向殿上。
“這也在你的預料之中?”
皇帝沒有說話。
隻是沉默。
可白汐卻窺見了那一片漠然背後,皇帝的驚愕和惱怒,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
笑聲輕快地回蕩在寂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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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門關上,漫長的沉默之後,葉青玄艱難地扭過頭,看向長孫冀北,指著白恒:
“他……說什麼玩意?”
經曆了短暫的沉默,長孫家主的神情自複雜和蛋疼,變成了漠然。
“他說自己知道錯了,不敢反抗,隻請陛下看在以前的麵子上能夠見他一麵,他死了也開心……”
“哦。”
葉青玄點頭,看向白恒,眼神就變的欣慰:
“知道錯了,那就死吧!”
崩!
那一瞬間,新約之劍斬落,赫赫風雷憑空迸發,快到所有人反應不及。劍刃已經斬落,撕裂和物質界和以太界的間隔,彙聚了宏大的力量之後,近乎從實體變成了光流。
光流所過之處,萬物分崩離析。
在這一劍之下,白恒恐怕連焦炭都剩不下。
可偏偏,在那光流的轟擊之下,白恒的麵前卻驟然浮現了長城的投影,宛如礁石劈開了海浪,護佑著他在那足以粉身碎骨的光流中保存完整。
眼見葉青玄一斬不成,再次抬起劍刃,白恒抬起頭,舉起雙手,大喊:“葉青玄,你不能殺我!”
葉青玄皺眉。
白恒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他,神情嚴肅地分析,有條有理:
“按照東方的規矩,如果你想要娶白汐,那麼我就是你的嶽父。就算不親親相隱,也斷然不能犯下弑父之罪。
按照西方的規矩,我現在還是公爵,你雖然是安格魯親王,但聖城的爵位不過是侯爵而已,你此行不義,且無理。
按照複仇的規矩,胡先生與葉氏既沒有姻親,也不在五服之內。
按照震旦的情況,現在是我起兵造反,你身上也沒有一官半職,甚至連個討賊將軍的頭銜都不是。
所以……”
他停頓了一下,歪頭看著葉青玄:
“你,憑什麼殺我?”
葉青玄笑了。
“因為——我,願,意!”
彙聚了剛剛倉促之間數十倍以上的力量,新月之劍灼燒萬象,放無量光,雷電彙聚,勾勒出岡格尼爾的樂理。
那和胡先生的武器截然不同,倘若胡先生是以純粹的力所帶來的毀滅,那麼葉青玄此刻便是極儘變化與禁絕學派的精髓,演化出了毀滅本身。
雷光從天而降!
轟鳴之中,所有人眼前一黑,幾乎被那熾熱的光芒刺瞎。
可當光芒散去之後,白恒依舊坐在原地。
哪怕周身一步之外,大地已經被雷電焚燒成了渾濁的流體,熔岩沸騰。
他看著葉青玄,就像是看著一個不聽話的熊孩子,輕聲歎息。
“沒用的,我是白氏的家主,經過了正統的天人傳承,登上了龍脈之路,獲得了天上城的護佑,遇水分波、遇火而避。”
他無奈而詳儘地解釋到:“除非皇帝親自斬下我的頭顱,否則震旦之內,任何樂師都動不了我一根汗毛,你明白麼?
至於其他……你看,我渾身都帶著防護裝備,哪怕從這裡被拋進宇宙的原暗裡,也能活個半把來年。”
說著,他展示著十指之上那些輝煌的指環,毫不顧忌眼前的人想要取自己姓名,倒不如說……在刻意地指點他,如何殺死自己。
“倘若你要殺我,不如讓我來跟你出個主意。”
他從地上起身,踩著嗤嗤作響的灼熱大地,向前,站在葉青玄麵前:“為今之計,最方便的就是,你帶我到國都去,關到天牢裡。
到時候沒了我,諸侯聯軍群龍無首,而你誅除了首惡,親手平定了這一場叛亂,不要說重建葉氏,陛下說不定都會為你主婚,將白汐嫁給你。
順帶,你還能求陛下以血手書一封,當麵解了我的家主之位,將我千刀萬剮……
你看——報了仇,結了婚,立下了不世功業,贏得了上美人芳心,徹底走上了人生巔峰,豈不暢快!”
葉青玄看著他,沒有說話。
“考慮一下唄。”
白恒微笑著,端詳著他的眼瞳,一字一頓地說:
“好好地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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