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笑眯眯地轉身,在前麵引路:“宮裡的規矩公爺比雜家懂,隻求公爺可憐一下我這等下人,千萬不要再惹陛下生氣。
今時不同往日,再鬨出什麼亂子來,公爺恐怕也不好受。”
“是啊,確實,今時不同往日。”
白恒輕聲感歎,撇了那宦官一眼:“如你這樣的狗也敢在我麵前抬起頭說話了。”
宦官的笑容僵硬住了。
白恒越過宦官,徑直走進了寢宮之中。
昏暗的空間裡亮著兩側火燭,隔著柔軟的紗幔,照亮了頂穹和廊柱上華麗的裝飾。就在殿堂的一角,卻擺著與這威嚴尊貴的殿堂毫不相容的梳妝台。
在鏡前,有人披著長發,似是午睡初醒,帶著一絲睡意的眼眸抬起,凝視著白恒在鏡中的倒影,修長的眼睛就微微地挑起。
“好久不見,恒公風采依舊,不改當年。”
皇帝微微頷首:“甚好。”
“好久不見……嗎?”
白恒想了想,點頭:“還真是。”
“快有半年了吧?”
他搖頭感歎,並未跪拜,隻是漫不經心地躬身:“罪臣白恒,見過陛下,望陛下千秋萬世,龍體安康……”
無人回應。
白恒歎息,起身,走向了皇帝,腳步輕柔。
角落裡,宦官深深地低著頭,不敢看,隻是膝行後退,悄然從外麵關上了門。
“我以為陛下會有話對我說。”
白恒佇立在皇帝身後,端詳著梳妝的皇帝。
“你就不能安靜一點麼?”
皇帝凝視著鏡子中的自己,放下了描眉的筆,興致全無。
“看來我到得不是時候?”
白恒伸手拿起了梳子,自行走到了皇帝的身後,為她梳理腦後的白發,白發如流銀,在木梳的黑齒之間劃過。
似是不知道已經做過了多少次一樣,白恒嫻熟地將頭發梳理、挽起,自桌上抽出一支玉釵,尖銳的釵子從皇帝細長的脖頸上輕輕劃過,帶來一片微涼。
最後,插入了發髻之中。
不知這究竟是‘行刺失敗’,還是大功告成。
“來人,取些腮紅來!”
白恒滿意地彎下腰,端詳著鏡中的皇帝:“可惜,病梅雖好,但卻非人君之相。陛下正值鼎盛之年,不要總是熬夜,弄得臉色蒼白,這樣不好。”
皇帝淡然地撇了他一眼:“若你不給我添麻煩,想必我的氣色會好一點吧?”
白恒笑了,在皇帝耳邊吹了一口氣,輕聲呢喃:“在下隻是希望看到陛下氣惱的樣子而已。”
淡然被激起一絲漣漪。
皇帝的眉頭微不可查的皺起。
白恒滿意地點頭。
“如此風景,隻能由我這個罪臣一人得見,著實可惜……”
他扶著皇帝的肩膀,輕聲說:“如陛下這樣的美人,若是生在平民人家,恐怕陛下此時早已經出閣了吧?”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不像是那個老謀深算的攝政王,看上去甚至不那麼的蒼老了,依稀可以看到當年浪蕩風流的樣子。
“何必勉強自己?”
他抬起手指,輕柔地自從那一張美豔而威嚴的麵孔上掃過,眼神就變得可惜起來:“玉璽太重了,由我來幫你拿不好嗎?
我來替你重整震旦,你隻要在那張椅子上坐著當你的千古明君就行了……如此君臣相得,豈不勝過刀兵相見?”
啪!
一線電光自白恒的指尖迸發,將他那一根輕慢無理的手指燒得焦爛。
白恒的表情不變,隻是搖頭,揮了揮再無感覺的手指,沒有再說什麼。
皇帝自鏡前起身。
“這裡說話,總是氣悶,陪朕出去走走吧。”
“謹授命。”
白恒躬身應命,神情中並沒有任何的不耐和苦楚。
隻是靜靜地等待。
皇帝為自己安排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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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寂靜之中,他跟隨著皇帝的步伐,穿過了層層的大門,悄無聲息地行進在道路之上。
直到最後,來到了風景秀麗、宛如療養勝境的院落之中。可是這院落卻被金吾衛層層把持,難以靠近。
裡麵有十幾個白發的天人,懶散又頹然地坐在庭院裡,或是讀書,或是飲酒作樂,絲竹和歌女的聲音不絕。
看到皇帝走進大門,一切聲音變戛然而止。
在跪地的聲音中,皇帝看向身後的白恒。
“可熟悉麼?”
“這是自然。”
白恒彎下腰,伸手撫摸著門檻上的痕跡,往昔抓撓而出的痕跡曆曆在望,“畢竟,也在這裡被關了十幾年呢。”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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