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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的淩晨,葉喧從昏沉中睜開眼睛,睡意昏沉。
“這麼快?而且還是半夜?”
他茫然地走出牢門,看向四周,看到委員會的專員站在門口等待。
“一個小時之前研究室正式做出了報告。”專員說:“艦長在等你。”
“嗯,謝謝。”
葉喧點頭,跟在身後。出門的時候,他聽見看守者不屑地吐痰聲,他背後沒長眼睛,但也能夠猜到——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不是那麼友好。
一路走來,路邊所有人的臉色都顯露出一絲陰沉,不見幾天之前的歡欣和愉悅。
理所當然。
原本尋找到新大地的船員們在被點燃希望之後,又被突如其來的意外所撲滅。此刻船上彆說死氣沉沉,能夠不鬨出嘩變來,就已經是艦長彈壓有方了。
而作為一手引發意外的葉喧,自然能夠理解所有人對自己的憤怒和仇恨。
哪怕在禁閉中,他也聽說船上的眾多流言。
關於神秘的‘未知物質’,不知道有多少古怪的假說流傳在船員之間。
有的人說這是其他移民船的陰謀,有的人說這是一起偽造的事故,還有更扯淡的人,認為這是外星人的武器,對人類發起的進攻。
至於為什麼進攻,有的人乾脆搬出那一套幾百年前的黑暗森林理論出來。
那本早就被遺忘在數據庫裡的科幻小說也被人翻了出來,關於‘能夠將宇宙拍成紙片的神秘武器究竟存不存在’的爭論哪怕在虛擬空間裡也屢見不鮮……
哪怕已經到了如今的時代,哪怕人類在星海之中已經飄蕩了五十年,哪怕所有人迄今為止一根外星人的毛都沒有見過……
一路上,葉喧腦子裡都在胡思亂想。
等到電梯門打開之後,他才發覺:“我們走錯了。”
“沒錯。”
專員站在門口,麵無表情地回答:“就是這裡。”
現在,有一件糟糕的事情,一件好事,還有一件不知是很好是壞但令他很不安的事情擺在葉暄的麵前。
他們應該去會議室,可糟糕的是,這裡不是通往會議室的路。
而值得慶幸的是,也不是通向‘清潔區’——一般違反了最嚴重的條例之後,經過委員會投票,船員就被會被送進那裡,困在鐵椅子上,注射點鎮定劑,流著口水,等待另一個房間裡的什麼人按一個按鈕,他就被分解成粒子,丟進焚化爐裡,消失不見。
而令他不安的就在於此。
他犯下的錯誤,被秘密處決也不為過,可現在,自己去的不是聽從宣判的會議室,也不是秘密死刑的清潔區。
而是通往船長的私人領域。
——艦橋。
有了移民船不存在所謂的大副而二副,如果船上的事物是由船員委員會協定,那麼如何開船就是船長一言而決。
甚至沒有人開船,東王公、尼伯龍根和赫爾墨斯都會互相協調,安安穩穩地將這一艘船開下去。
大部分時間,它都是自動導航,船長隻需要做出決策而已。
正因為如此,艦橋才是艦長權威的最高體現。
不說葉暄,就算是其他委員會的成員沒有得到允許都不可能進入這一層空間,更彆說進入艦橋裡麵了。
現在,專員將自己送到這裡……
葉暄的腦袋瓜子開動起來。
他不喜歡政治鬥爭,但不代表不擅長。他可是心智調控室的負責人,對人進行側寫和心智監控可是本能。
那麼,現在有兩個可能。
最大的可能,是有人想要害死自己,並借題發揮,製造點什麼事端,或者說……暴亂?
他頭皮緊了一下。
暴亂是有可能的。
新大地上發生的災難令所有人的心情都壓抑暴躁到了極點,就像是火藥庫一樣,隻差一顆火星。
可他卻不想當打響變革第一槍的犧牲品。
更何況,他覺得現在船上的政體很好——尤其是在見過另一艘船上的獨裁政體之後。史蒂夫那哪怕喝口水都會嚴防死守的慘樣他可不想在自己身上重演。
哪怕自己到時候已經死了。
可長孫怎麼辦?
那麼,誰想要利用自己?或者說……害死自己?
白楠?那個討厭的家夥確實最後可能,但那個家夥除了技術之外,其他任何地方都缺乏智商。從來都是被人當槍使,腦子智商有限,看不慣自己也隻是自認為心理學是偽科學,自己是個騙吃混喝的家夥,犯不著工於心計害死自己。
那麼,柳東黎?他想將心智監控室劃歸到醫學機關下麵不是一天兩天了,或者說,趙遷?那個家夥見到誰都是笑眯眯的,一副長袖善舞的樣子,可心裡卻是極端自戀型人格,根本沒在乎過任何人。
還是說……
在沉默地佇立中,專員靜靜地在電梯之外等待,可葉暄卻一動不動。
直到電梯提示的聲音響起。
葉暄還是沒動。
“不好意思,我肚子有點疼。”
葉暄笑了笑:“我想要去廁所。”
“彆扯淡了,葉暄,把你的腦子用在應該用的地方。”
艦長蕭還的聲音從電梯的廣播裡響起:“要麼進來,要麼快滾。我不想花時間等一個窩囊廢。”
好吧,最後一個可能,想要弄死自己的人是艦長。
葉暄無奈聳肩。
那就真沒辦法了。
蕭還想要弄死自己,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需要。
總之,是禍躲不過……
他歎了口氣,做好專員隨時掏出一把小手槍頂著自己的後腦勺扣動扳機的心裡準備,大步走向艦橋。
艦橋門打開的時候,他的腦袋還沒爆。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然後,他看到了龐大的星空。
在寬闊到近乎令人窒息的落地舷窗之後,漆黑的宇宙中點綴著無儘的星辰,在正對麵,那龐大的行星的大地上閃耀著銀色的輝光。
銀光奔流著,攪動海洋,向著外來者展示著那絢麗的虹彩。
它仿佛自長眠中蘇醒了,不複沉寂。
“真美啊。”
蕭還坐在舷窗旁邊的椅子,回頭看他:“不是麼?”
“有熱水麼?”
葉喧自己找個地方坐下來,扯了兩張紙巾擦鼻涕。
既來之則安之。
況且,現在的他還分外好奇,為什麼船長會突然將自己召到艦橋上。
“被打了?”蕭還看到他臉上的那一塊烏青,幸災樂禍:“要不要叫人給你安排一個單間?”
“算了吧,現在被打幾頓,我至少心裡好受一些。”
葉喧歎息:“但你是怎麼想的?船員情緒已經到警戒線了吧?按照常規處理方式,早應該開始強製進行情緒穩定才對。”
“還不是因為心智管理室的某人被關了禁閉室?就算委員會通過了投票,進行強製穩定,可彆說讓你打針,船員光是看到你那一張臉就會暴亂吧?”
“我的錯。”
葉喧歎息。
身為心理醫生,被患者視作敵人的時候,就已經完全失敗了。雖然必要的時候,可以強製進行治療。但葉喧對那一套著實提不起興趣。
倘若心理治療被他當做藝術的話,那麼電擊和腦葉切除那種鬼東西,就是破壞藝術的炸藥,對於人格和意識的損傷同殺人無異。
或許,自己應該早點選一個接班人了?
他莫名其妙地想。
反正經過了這件事,他心智監控室的工作也做不長了。回頭恐怕隻能翻一翻冬眠人才庫的資料,找個能接班的人出來吧?
“你的事情稍後再說。”
蕭還掐滅了煙卷,“先乾正事兒吧。”
一遝厚厚的資料就放在了葉暄的麵前。
剛從打印機上下來,還帶著熱氣。
可惜,葉暄光看著那封麵上一大堆專業的名詞就眼睛疼了。隨著技術的發展,研究中的每一個分支距離也越來越遠。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不是隔行如隔山了,差不多中間還要再加幾個太陽係。
“看不懂。”
葉暄翻了個白眼:“艦長,有什麼事兒能簡單直白一點說麼?”
“找你來,隻是想讓你聽聽研究室對‘未知物質’的分析。”蕭還平靜地說:“我覺得你應該會感興趣。”
“隻有我一個人?”葉暄看了看空曠的四周:“這算什麼?搶先版?聽說槍版的畫質都不太好。”
船長並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隻是敲了敲桌子:
“放心,我還找了人幫你解說。”
於是,地板開裂了。
龐大的器皿自從地板之下升起,那是一具差不多有三米高兩米寬的真空收容皿。
隔著厚重的玻璃,他能夠看到那些自從降落器上收集來的‘未知物質’,它們如落雪一般沉積在底座上,帶著某種金屬的質感,水銀的光澤流轉。
看不見有活動的跡象。
有佝僂的研究員從門外走進來,好像很久沒有活動一樣,他的眼圈發黑,骨瘦如柴,完美地符合了葉暄心中對研究室那幫人的印象。
龐大的屏幕自從頂穹上投影下來,在他的身邊。
“具體的簡報,我已經從尼伯龍根那裡聽取過了,這次主要給你介紹,有什麼不懂的你可以直接問。”
蕭還對葉暄說完,重新點燃了一根煙卷,向著研究員揮手:“時間不多了,羅蘭先生,我們開始吧。”
“那麼,容我為兩位來解釋——未知物質的發現是多麼偉大的奇跡。”
枯瘦的研究員捧起手裡的資料,眼神就變得狂熱起來:“相信我,先生們,何其相比,前期的犧牲哪怕再多十倍,不,一百倍也是可以接受的!”
葉喧皺眉。
想了想,沒有說話。
雖然可以看做對方在為自己的失誤開脫,但不論如何,他心裡高興不起來。
不要說十倍……
倘若長孫死了的話,自己恐怕一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蕭還敲了敲桌子,打斷了羅蘭亢奮的狀態:
“無關的話少說為妙。”
“咳咳,那麼我開始了。”
研究員尷尬地咳嗽了兩聲,醞釀了一下措辭之後,開口說道:“一開始的時候,研究室其實如同很多人想象的那樣,猜測覆蓋了整個行星的未知物質是某個外星文明所創造的武器。
實際上,這種猜想在研究一開始的時候就被否決了,所以請大可不必擔心。”
不是外星人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