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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掉同霍從熙的電話之後,夏清時頗有些坐立難安。
她自知同霍從熙的交情未見得有多深厚,而霍從熙將那樣大膽的猜測告訴她,當然不是想看中她“能力強”能查出真相,而是想要借助她背後的霍廷易來查清事實。
夏清時自然不願意將霍先生也一同扯進來。
這件事情,她尚未深入,不過是遠遠看著,便知道底下是一灘爛泥。
霍從熙要她幫忙,她會儘自己的全部能力,但凡是能幫的地方,她絕不會吝惜半分力氣,可要將霍廷易也拉進來,她卻是辦不到。
隻是這些話她卻不好在電話裡對霍從熙說,想了想,她便道:“你現在還在醫院裡?我們見麵談吧。”
“他的家人來了。”電話那頭的霍從熙短促的笑了一聲,“我現在不在醫院裡……清時,我過來找你吧。”
夏清時聽出她話中深藏的委屈。
是了,哪怕她那未婚夫的家人並不知道這樁車禍是因她而起,可不久前在她身上鬨得沸沸揚揚的包養墮胎醜聞,就已經足夠令男方家人對她不滿了。
念及此,夏清時對她的同情更多一分,當下便同意了她見麵的要求。
隻是眼下霍從熙處在這樣的風口浪尖,公司人多眼雜,在外麵肯定是不行的。
可若是將她請回家見麵,大概又要叫霍廷易知道了,這也是不合適的。
思來想去,最後夏清時將見麵地點定在了自己在婚前買下的、臨近公司的那套小公寓裡。
下午下班前,霍廷易打了電話過來,說是晚上訂好了餐廳,他一會兒讓司機過來接她。
餐廳是相熟的一家意大利餐廳,上個月出了新菜式,她一直說想要去嘗嘗,霍先生於吃上倒是沒什麼所謂的,隻是兩人晚上的時間難湊在一塊兒,因此一直拖到今天才實現。
想了想,夏清時倒也沒直接拒絕,隻是道:“我在外麵見一個導演,不用你來接了,待會兒我自己過去。”
霍先生對今日震動娛樂圈的這樁八卦大概是一無所知的,更不會聯想到霍從熙那裡去,因此隻是讓她路上注意安全,便再沒說其他的了。
下班之後,夏清時便直奔那套小公寓。
夏清時在電梯入口附近的停車位找到了霍從熙的那輛白色寶馬,她繞到駕駛座的那一側,敲敲窗玻璃,裡麵沒動靜。
她從擋風玻璃那裡看見裡麵的人已經睡著,巴掌大的一張臉大半都埋在圍巾裡,眼睛闔著,長長的睫毛搭下來,十分疲倦的模樣。
夏清時從包裡掏出手機,開始撥霍從熙的電話。
這回睡著的人很快被驚醒,霍從熙手忙腳亂的按下車窗玻璃,後頭露出她一張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的臉來。
素來溫柔從容的那個霍從熙不見了,此刻的她就隻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頗有些手足無措的意思:“對不起,我剛才睡著了。”
夏清時並不介懷,當下隻是安撫她道:“是我讓你等太久了。”
見她就孤零零的一個人,臉色蒼白,嘴唇更是半點血色都無,夏清時心裡也挺難受,張口便道:“你怎麼一個人來的?”
話一說完,夏清時才想起來,霍從熙一早就同彙星解除了經紀合約,身邊哪裡還有噓寒問暖的助理?
不過霍從熙倒是聽懂了她的意思,當下便笑了笑,然後道:“剛出道的時候,哪有什麼助理?連去片場都是擠地鐵。”
她拉開車門下了車,同夏清時肩並肩,兩人一齊走向電梯。
兩人到了樓上公寓,夏清時發現冰箱裡連礦泉水都沒有,於是又忙著進廚房燒熱水。
她朝著霍從熙道:“平時不大在這邊住,半點人氣兒都沒有。”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公司裡人多眼雜,所以約你在這裡……你彆多想。”
霍從熙是人精,從知道夏清時將自己約在這裡時,便知道了對方是不肯在這件事上動用夫家的關係。
隻是兩人交情本來就泛泛,對方不願,她也沒有強逼的道理。
見霍從熙這樣,夏清時也知道,對方是聰明人,必定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其實她這樣做無可厚非。
她同霍從熙之間的交情是交情,可她自己幫便罷了,絕沒有再將自己老公拉進這攤渾水裡來的道理。
但看霍從熙沉默著的模樣,夏清時忍不住就自覺理虧,於是想要找找話題來打破這令人難堪的沉默。
她想問一問醫院裡現在狀況如何,隻是沒等到她開口,霍從熙便先滔滔不絕了,話裡話外卻半點沒提醫院的事情,她隻是道——
“小時候我媽媽身體不好,爸爸工作又忙,家裡的家務,掃地、做飯、洗衣服,這些都是我一個人做的。”
“在電影學院讀到大三的時候,我媽媽生了很嚴重的病,換器官要很大一筆錢……他們怕我擔心,所以就一直瞞著沒有告訴我。”
“十幾年前的三十萬,是很值錢……但不是拿不出來的。那個時候我們有同學開始拍戲了,一部戲下來,怎麼也有十幾二十玩……可他們不知道,他們大概做夢也想不到,他們的女兒其實可以很輕鬆的掙到三十萬的。”
“後來還是一個堂姐告訴我我媽生病的事情,可惜那個時候已經是晚期了……你知道,雖然娛樂圈來錢快,可總還是要時間的。”
“那會兒我和厲堃還在談戀愛,學校外麵有個製片人在追我,是北方人,個子高高大大,白白胖胖的,人很和氣,愛和我們開玩笑。那會兒其他小姑娘都叫他老金。”
“老金離了婚,和前妻有個八歲的孩子,比我大十五歲……他的確是在追我,可誰都知道,如果我和他好了,這能算是談戀愛麼?”
“但那個時候我很需要錢,我沒有錢,厲堃也沒錢……他家雖然是中產,可那年頭的三十萬也是要賣房子才能籌到的。我媽的病,怎麼等得及他回家說服他父母把房子賣掉呢?”
“我考慮了幾天,就和他分手,接受了老金的追求……我現在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們去的是金寶街,回來的時候,在車裡我和他接吻,回到宿舍我刷了半個小時的牙,刷完牙後連牙刷帶杯子一起扔了。”
“不過我媽沒讓我太為難,我和老金在一起不到一個星期,她的病情就突然加重,三天裡醫院下了十幾封病危通知書,跟雪片兒似的……我不用為難自己和老金在一起了。”
“我媽被推進太平間的那天,我沒敢去看,就待在她之前住過的病房……我不敢進去,就蹲在走廊裡哭,那天我第一次碰見容禹,他媽媽闌尾手術開刀,就在隔壁病房。”
“那次我告訴你,我和他一開始也是正常談戀愛的……其實是我騙你的。那會兒他二十來歲,一個男人最好的年紀,更何況是他這樣的條件,勾勾手指頭便會有一大堆女人撲上去,我也是其中之一。”
“其實他什麼都沒承諾過我,成年男女,什麼都不用說,兩個人之間誰強誰弱,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見分曉。說起來你一定不相信,其實沒有誰主動提起過‘包養’這件事,但我們之間有一種很奇怪的默契,或者說是齷齪的共識……我知道我隻是他的情人。”
“可是經過老金後,我怕了,我不想再落到那種人手裡,也不想每一次他碰我的時候都要強忍著惡心,不想每一次接吻後都要刷半個小時的牙。”
說這些的時候,霍從熙一直都十分平靜,隻是在第二次提到老金的時候,她平靜的臉孔有一絲崩潰。
她捂住臉,晶瑩的淚水從指縫間傾瀉而出。
“其實老金對我真的很好,追我的時候每次見麵都要給我送花,每次的花都是他親手搭配的,他給花起名字叫‘普希金’、‘茨威格’、‘卡夫卡’……後來第一次約會,他一直盯著我看,我知道他想親我但是不敢,最後還是我主動親的他,他的嘴裡還有一股火腿的味道。”
“我也想不明白,那個時候的我是怎麼會覺得他惡心的呢?惡心的人明明不是他的。”
夏清時一直靜靜聽著,沒吭聲。
她雖然不算太了解霍從熙,可也能猜到她這一番話的用意。
像她這樣一個能在十五年時間裡爬到國內演藝圈金字塔尖的女人,怎麼會是簡單人物?
平日裡她對所有人友善溫柔、對後輩關愛提攜、從不與人交惡,也許是因為她善良。
可更重要的是,這樣做能達到她的目的。
此刻的霍從熙更是如此。
霍從熙講自己母親重病去世,講自己年少時識人不清為容禹所負,講自己輾轉流離於一個個男人之間,當然不是有感而發、自艾自憐,而是為了博取她的同情。
夏清時強迫自己硬下心腸來,並不表態,隻是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果然,沉默了一會兒,霍從熙便繼續道——
“容禹他的占有欲很強……他不止有我一個女人,但卻連吻戲都不準我拍。幾年前有一次我和他賭氣,也不完全算是賭氣,那時我的代表作不多,有一個文藝片導演要拍一部年代戲,我看了劇本很喜歡,隻是裡麵有幾場激情戲,我瞞著他接了下來……後來他看到樣片,於是就把各個語種各個地區的發行權都買了下來,這部片子從來沒有公映過,外界傳言是上級部門封殺,其實不是,都是他做的。”
“是我單方麵分的手,他沒有同意過……隻是那次之後,我本來以為我和他已經兩清了,沒想到的是,他根本不打算放過我。”
“是我把小舒從車裡拖出來的,她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八個月了……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人剛死的時候身體還是熱的、軟綿綿的,連血都還是熱的。”
夏清時不忍心再聽下去,她深吸一口氣打斷她:“你說車禍是他動的手腳,可你有什麼證據呢?”
霍從熙笑了笑,“不用證據,我知道,他做事就是這樣的風格。”
夏清時移開了目光,聲音也愈發的低沉:“難道你見到警察也要這樣說麼?”
“警察?”霍從熙愣了愣,然後笑起來:“我根本沒想過要找警察。”
這回夏清時徹底不說話了。
霍從熙當了容禹這麼多年的情人,如果從一開始,她連警察都沒有想過要找的,那說明這裡麵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那她就更不能讓霍廷易蹚進這一攤渾水裡來了。
正當夏清時還在思索應該如何婉言拒絕霍從熙的要求時,霍從熙就已經先開口說話了——
“清時,我沒有彆的要求了,你幫我照顧好那一盆花吧。”
“那些東西,他不知道我有拷貝……我不想魚死網破,可必要的時候,也許還是要麻煩你幫我把那些東西公之於眾。”
夏清時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你、你想乾什麼?”
“沒什麼。”霍從熙閉上眼睛,輕輕搖了搖頭,“我能不能在你這裡借住一晚?現在我家外麵一定已經擠滿了□□短炮的記者。”
這不算是多麼過分的要求,夏清時立即便答應下來。
隻是她不放心霍從熙的狀態,想了想,她出聲問對方:“我把阿薇姐叫過來陪你?”
阿薇姐是霍從熙的經紀人,也是圈內的金牌經紀人,四十來歲的年紀,從霍從熙剛簽入彙星旗下就開始帶她。
夏清時想的是,哪怕現在霍從熙現在同彙星之間水火不容,可經紀人對著藝人,尤其是帶了這麼多年的藝人,大概總像是對待自己親手創造出來的藝術品一般嗬護備至,夏清時猜她們之間算是有情分的。
果然,她這樣提議,霍從熙並未反對,而是默認的姿態。
於是夏清時便走到陽台上去給阿薇姐打了個電話,又等到對方開車趕到,她將鑰匙交給對方這才離開。
等她趕到餐廳的時候,已經是快八點了。
隻是到了餐廳,卻不見霍廷易的人影。
餐廳經理說霍先生在這裡等到七點來鐘,接到一個電話後便匆匆離開了。
夏清時這才想起來看手機。
手機先前被她調成了靜音,這會兒一看,上麵十幾個霍廷易打來的未接來電,還有他發來的短信,上麵說是葉家老宅裡又鬨開了,他得趕過去滅火。
看見這條短信,夏清時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先前同霍從熙在一起待了那麼久,呼吸間都是沉重的味道,這會兒瞧見霍先生發來的這條短信,再聯想起葉老太太和葉女士,總算是讓她找回了幾絲煙火氣。
夏清時索性在餐廳裡打包了一大堆吃食打算帶回去,中間等待的間隙又見縫插針的打電話給霍先生,問他戰況如何,要不要自己過來。
電話那頭的霍先生斟酌了好幾秒,然後十分謹慎的回答:“兩小時內應該結束不了。”
霍太太當機立斷的表示:“那我就不過來了,我在家裡等你。”
一聽太太這樣說,霍先生立即改口道:“剛才出現了重大轉折,我看半小時內就可以結束。”
霍太太回他道:“呸!”
霍先生來了勁,也不知道還在電話裡他怎麼就能那麼死皮賴臉:“我說真的,不結束我也要回家了,再接再厲造小糖豆。”
霍太太當下便啐了他一口:“沒有小糖豆!”
雖然聲音裡是掩蓋不住的嫌棄,但霍先生還是退而求其次:“小毛豆……也勉強吧。”
先前上夠了當,見識多了霍先生的套路,這會兒已經不會傻到被他繞進小糖豆還是小毛豆的二選一問題當中,當下隻是凶巴巴道:“你再給我繞我不來了啊!”
霍先生立刻慫得閉嘴:“行,我不說了,你趕緊來。”
***
夏清時到葉家老宅的時候,正趕上葉女士每月一次同老太太大戰三百回合。
這對母女倆脾氣都強,兩人是天生的冤家,磨合了大半輩子也沒能磨合得母女情深,住在一起後更是每周一小吵,每月一大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