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攝影師手劄!
第1223章叫嚇著
寒風刺骨的街道上,衛燃駕駛著染穀的車子慢悠悠的往書寓的方向開著,但他搭在方向盤上的那支夾著煙的手,卻在止不住的顫抖著。
看了一眼副駕駛位置用帽子死死的捂住整張臉的陶燦華,衛燃顫抖著將香煙湊到嘴邊猛吸了一口,嘶啞著嗓子說道,“死在我們手裡,總比,總比死在鬼子槍下要強一些。”
“我殺了克勤”陶燦華隔著帽子帶著哭腔說道。
“我知道”
衛燃歎了口氣,“快到家了,擦掉眼淚吧。來抽顆煙,能讓你舒服一些。”
聞言,陶燦華用手裡的報童帽用力擦了擦臉又擤了擤鼻涕,隨後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從衛燃遞來的銀製煙盒裡摸出了一支香煙叼在嘴裡,任由衛燃將煙盒換成打火機幫他點上。
“嘬一小口,吸進肺裡。”衛燃指導著這個為了保護嗓子從不抽煙的小夥子吸食著苦難人生中的第一支煙。
“咳——!咳咳咳1
不出意外的,陶燦華被吸進肺裡的煙霧嗆得連連咳嗽。可即便如此,他卻還是一口接著一口的吸著,又一次次的被嗆的咳嗽不止乃至咳出了忍耐許久的眼淚。
終於,當他艱難的將這一顆煙抽了大概一半的時候,衛燃也將車子再度開進了敘情書寓的院子裡。
衛燃扭頭看向身後的染穀由紀夫,“你需要來一包嗎?”
衛燃應了一聲,隨後打開了沒有鎖死的房門走進了洗手間。
回過神來,衛燃拎著這個沉重的皮箱跟著染穀由紀夫離開房間,將其塞進了後排的車廂裡。
美香跟著歎了口氣,彈飛了指尖的香煙,再次用力做了幾個深呼吸,這才拉開房門,麵帶微笑的獨自走上了二樓。
“可”
“好好洗個澡,然後回房間睡一覺吧。”衛燃頓了頓,最後說道,“克勤他不會怪你的。”
他之所以對此有疑惑,實在是剛剛在海河邊的時候,關家大爺的表現讓他覺得實在是有些不自然。
隻是衛燃看著躺在床上的人不由的再次歎了口氣。
“順子太太,容我和我表姐單獨說兩句話可以嗎?”衛燃歉意的朝順子問道。
“我知道”
努力做了幾個深呼吸,衛燃三兩口抽完了手裡這支煙,邁步走進了屬於自己的房間,換上了一套新的中山裝和一件乾淨的呢子大衣,隨後又仔細的穿戴好了鞋子手套和禮帽,麵無表情的獨自走出了門廳。
而剛剛秋實說的“讓孟大爺幫忙叫過‘嚇著’”,是在衛燃兒時的記憶裡也仍舊流行的,一種所謂“叫嚇著”的封建迷信行為。
與此同時,那賣煙的小販也從他的挎包裡抽出半張報紙,熟練靈活的將那十幾包香煙碼放整齊,同時嘴上說道,“爺,我送您四包洋火,一起給您包上了。”
直等到隔著不遠處落地窗的玻璃看到她和茉莉都上了二樓,衛燃這才歎了口氣,貼著美香的耳朵,將出門之後發生的所有的事情全都事無巨細的複述了一遍。
聞言,陶燦華身體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最終死死的握住了那支手槍。
這小夥子立刻手腳麻利的挑出了衛燃想要的香煙,同時伸出了一隻滿是凍瘡的小黑手兒,“一共兩包,誠惠”
衛燃點了點頭,幫著對方打開了車門,等他坐進去之後又幫忙關上,這才鑽進駕駛室,徑直開往了日租界的方向。
洗手間的外麵,衛燃點燃了進門之後的第二顆香煙,努力仰著脖子,抬頭看著大廳頭頂那盞華麗的吊燈,看著那些晶瑩的仿佛淚珠一樣的水晶墜兒,努力不讓它們砸下來。
“你又欺負燦華了?”楊媽見美香和順子已經走出門廳,立刻埋怨道。
可按照穗穗她姥姥姥爺的法子,則是需要讓被嚇到的人站在大門口,再由長輩一本正經的喊出大名兒讓其回家吃飯,被喊的人,還要大聲應了一嗓子才算是“禮成”。
接下來的這個下午,衛燃駕車載著染穀由紀夫遊蕩在英法租界的各個街道,時不時的,還會登門拜訪一些頗有名望的英國商人又或者華夏富商,對他們進行一些采訪,收集一些他們對眼下局勢的看法等等。
見狀,衛燃彎腰拎起沙發邊上的皮箱,但緊接著卻是眉頭一皺。這皮箱少說也得有個六七十斤的樣子,顯然,裡麵裝的絕對不可能是諸如換洗衣服之類的用品。
沒有停下腳步,染穀由紀夫帶著衛燃進入客廳示意他稍等片刻,隨後便獨自上樓拎下來一個上鎖的皮箱。
“全要了吧”
“我就算了”染穀由紀夫擺擺手,“我這裡還有。”
如此看來,這關家大爺身旁恐怕也被安插了人,而那個被安插的人,恐怕才是害死了陳狗魚和許克勤的真凶。
相比正在忍耐的煙販小夥子,衛燃卻在駕駛車子的同時,將一直壓在心頭的疑問給拎了出來——陳狗魚和許克勤是怎麼被抓的,難道真的是關家姐弟的漢奸老爹?
“發燒了”
隨手接過香煙放在副駕駛的位置,衛燃在那小販不重樣的吉祥話裡搖上了車窗,重新踩下油門兒開往了染穀夫婦居住的方向。
衛燃麵帶微笑的說道,“否則我們哪有機會給沃爾克報仇呢?至於燦華,放心吧,他隻是第一次殺人而已,過兩天就沒事了。”
衛燃和零露小姐的謠言一旦被戳破了,和直接殺了他自己的親閨女之後再自殺僅有的區彆,也隻是這麼做會給他自己惹來更多的殺身之禍罷了——哪怕他的命隻有一條。
這一路上,兩人並沒有任何的交流,僅僅隻是各自點燃了一顆香煙沉默的抽著。
“先出去吧”
衛燃歎了口氣,“我也換身衣服吧,然後就去。”
不著痕跡的掃了眼對方煙匣子提手上綁著紅黑兩色的破布條,衛燃開口說道,“先給我拿一包前門和一包駱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