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帳篷裡,衛燃用報紙重新將買來的底片冊和那本看了讓人反胃的相冊包起來,隨後塞進了穗穗的背包裡。
“這兩本你打算怎麼處理?”
穗穗放心的將自己的背包交給陸欣妲背著,她自己則晃了晃手機說道,“我剛剛查了下,這位攝影師的檔案館就在東薩塞克斯郡,離這裡並不算遠。
考慮到那個攤子是吉普賽人經營的,你說有沒有可能那本底片冊是從檔案館裡偷出來的?
畢竟大罌博物館都能隔三差五的失竊,我實在是不覺得一個檔案館的安保能有多好。”
“不太可能”
衛燃篤定的做出了判斷,“那些吉普賽人如果有能力去檔案館裡偷東西就不用在這種地方擺攤了,而且如果他們是從檔案館裡偷來的底片,也不可能用這麼便宜的價格出售。”
“說的也是”穗穗不由得點點頭,衛燃的分析確實有道理。
“可是萬一丟了那兩本冊子的失主報警怎麼辦?”陸欣妲一邊給三人的杯子裡添茶一邊問道。
“至少我們不用擔心第二本冊子的主人報警”
衛燃攤攤手,“他如果敢報警,裡麵那些照片就足夠把它送進監獄了。”
“那本底片冊呢?”穗穗問道。
“如果和那本相冊是同一個主人,我們同樣不用擔心。”
衛燃一臉無所謂的分析道,“如果是另有失主,考慮到冊子封麵都長黴了,恐怕也不在乎這本冊子。況且他就算想找,也得先抓到偷東西的人再說,等追到咱們頭上,恐怕北愛爾蘭都要另立門戶了。”
“這麼說你打算據為己有?”穗穗笑眯眯的問道。
“留著唄,花錢買的呢。”衛燃愈發理所當然的答道。
讓他把這相冊送回去?他可沒那麼好心。當然,他也不會輕易展出相冊裡的內容,尤其涉及到那位女戰地攝影師李·米勒本人出鏡的那些底片。
好歹算是半個同行,他對這位女戰地攝影師其實還是有些了解的。
不提在戰場上的經曆,這位漂亮的仿佛天使一樣的女人在戰爭結束之後卻不出意外的患上了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以至於再也無法拿起相機。
回避在戰爭中的經曆,乃至藏起了她拍下的所有照片底片和曾經的一切,隱退於平淡的農場生活。
直等到她去世之後,那些被束之高閣的秘密才被她的家人發現並且公布於眾。
無論戰爭給這個傳奇的女人帶來了什麼,衛燃卻下意識的覺得,即便出於最基本的尊重,也不該公布那些底片。
或許是猜到了衛燃的心思,穗穗痛快的點點頭,“那就留著吧!”
給那兩本冊子未來的去向做出了安排,這個聰明的姑娘便立刻轉移了話題問道,“要不咱們去參加拍賣會?”
“我無所謂,你們想去嗎?”
衛燃說完低頭看了看鞋子沾染的爛泥,今天能意外得到那本底片冊就是巨大的收獲了,他可不覺得能在拍賣會上發現更有意思的東西。
“算了吧,外麵臟的像豬圈一樣,我都以為回到中世紀的英國了。”
穗穗同樣看了看沾滿泥巴的長靴,第二次果斷的放棄了去參加拍賣會的想法。
至於陸欣妲,這個姑娘正忙著用一根木柴刮蹭靴子上的爛泥,這雙長靴還是過年的時候,穗穗的媽媽帶著她們去縣城裡買的牌子貨呢。
見這倆姑娘都不想動,衛燃索性站起身,脫掉不久前買的風衣掛在帳篷杆上,隨後卻又重新戴上了贈送的羊皮手套,蹭乾淨了鞋底兒的爛泥之後,借口去弄些木柴,踩著梯子鑽進了那輛卡車的貨鬥裡。
這卡車的貨鬥罩著一層厚實的軍綠色防雨篷布,頭頂的金屬棚架上,還掛著幾盞釋放著昏黃光芒的油燈。
被這昏黃的燈光點亮的貨鬥裡,車尾一側的金屬架子上放著一箱箱提前劈砍好的木柴。
另一邊的架子上,卻固定著一台沒有啟動的發電機和一個塞滿了各種洋酒的酒架,以及一個不知道裝有什麼氣體的氣瓶和滿滿一箱子的氣象氣球,外加兩個固定在貨鬥車尾橫板上的線纜軸。
這都不用問,這些氣瓶、氣球以及那兩軸估計能有百十米長度,而且肯定帶有金屬絲內芯的線纜,九成九是拿來給無線電台架天線用的。
他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為在靠近駕駛室車廂的位置,金屬焊接的架子上擺滿了二戰時期德軍和英軍裝備過的,各種款式的單兵無線電台、各種功率的接收機以及發信機。甚至,他還看到了一個自己最近才獲得的b2間諜電台!
不僅如此,在貨鬥進門的左手邊,還有個可以手搖升降的天線杆!
他甚至輕而易舉的便猜到,剛剛亨利離開前那番熱情且充滿信任的囑托,本質更像是期待自己能主動發現他收藏的這些寶貝,並且在他參加拍賣回來之後能誇讚幾句。
男人至死是少年啊衛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拽出來一箱木柴搬進了帳篷裡。
等他給那柴火爐裡加滿了燃料,穗穗和陸欣妲也終於清理乾淨了各自靴子上的爛泥,此時正湊在一起研究那支德利爾消音卡賓槍呢。
“這支槍很貴嗎?”穗穗一邊用這支沒有子彈的卡賓槍在帳篷裡瞄來瞄去一邊好奇的問道。
“不便宜,一共也才生產了一百多支。”
衛燃隨口回應了一句,接著提醒道,“看看得了,離它遠點,這槍不乾淨。”
“不乾淨?”
穗穗愣了愣,下意識的問道,“帶魂環啊?”
“帶不帶魂環我不清楚,不過這槍有輻射。”
衛燃一邊說著,一邊接過了對方手裡的卡賓槍,指了指準星的位置說道,“這玩意兒生產的時候考慮到了夜間使用的可能,所以在準星上都塗抹了能在晚上發光的鐳。”
“怎麼不早說”
穗穗咧咧嘴,想都不想的便脫掉白來的羊皮手套丟到了卡車底下,緊跟著又招呼著陸欣妲也脫掉剛剛才戴上的手套一並丟了出去。
見狀,本來想說些什麼的衛燃笑了笑,指了指帳篷外麵說道,“我去這輛卡車的駕駛室裡看看”。
“你又發現好東西了?”穗穗頓時又來了興致。
“哪那麼多好東西,倒是貨鬥裡有不少老古董。”
衛燃笑了笑,“你們倆要是閒得無聊就去貨鬥裡麵看看吧,隻是我估計沒什麼是你們倆感興趣。”
話雖如此,這倆姑娘還是不分先後的起身,攀著金屬梯子鑽進了貨鬥裡。
見狀,衛燃也重新穿好了風衣撩起帳篷門,試著拉了拉卡車的車門,見沒有上鎖,這才將其打開鑽了進去。
這輛卡車雖然外邊確實醜了一些,但這駕駛室裡倒是足夠的寬敞,而且得益於大麵積的玻璃窗,采光也先當不錯。要說唯一的缺點,也隻是副駕駛頭頂那個用帆布蓋著的天窗有些漏雨罷了。
當然,衛燃可不是來挑毛病的,所以他在關上車門的同時,便注意到了正副駕駛位中間的發動機罩上擺著的東西。
這發動機罩上有一圈似乎是後期焊接上去的,高度不足十厘米的金屬圍欄。
在這一圈圍欄裡麵,不但鋪著一張漂亮的毯子,而且還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幾個藤條編織的野餐籃子。
將這幾個野餐籃子的蓋子一一翻開,其中一個裝的是各種牌子的茶葉以及成盒的牛奶。與之相鄰的一個籃子裡,則裝著一套精致的茶具。
繼續往下翻看,第三個籃子裡裝著的是煙鬥和各種牌子的煙絲,另外還有一管管的雪茄和成盒的柏木條、火柴以及幾串鑰匙等小雜物。
不死心的看向第四個籃子,這裡麵卻像個藥箱一樣,放著降壓藥、心臟病類的急救藥以及一些抗過敏的藥品和紗布繃帶碘伏等物。
而在最後一個籃子裡,放著的卻是一本精裝版的聖經和一整套精裝版的《哈利波特》,那聖經看起來沒什麼翻動的痕跡,但其中一本哈利波特,卻夾著個精致的金屬書簽。
所以到底是上帝好使還是魔杖好用?
帶著這個疑惑,衛燃在這個籃子裡繼續翻了翻,隨後從那一套哈利波特的下麵,翻出了一個四折疊的小相框。
這小相框折疊起來不過煙盒大小,打開之後卻分正反麵保存著六張照片,除此之外,最外麵的兩個麵,分彆是一麵小鏡子和上帝的掛像,掛在十字架上的那種像。
這六張照片裡,第一張是亨利和一個與他身形差不多,隻是挨了一頭的同齡女人親密的合照。
第二張照片裡,除了他們倆之外,還有兩男三女,看起來應該是他們的孩子的中年人,以及足足五個年齡各異的小孩子。
第三張照片依舊是一張合影,隻不過在這張合影裡的亨利遠沒有現如今這麼肥胖和衰老。照片裡看著也就30歲左右的他和周圍那些同伴的身上,全都穿著美軍的四等人炮灰服。
尤其他的身上,還背著一套單兵電台,手裡跟著拿著一支突擊步槍。
怪不得無線電玩的那麼溜.
衛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轉而看向第四張照片,這張照片裡,是一對年輕人在婚禮上拍下的合影,通過眉眼間的特征,依稀可以分辨出來應該就是亨利年輕時的樣子。
再看第五張照片,卻是穿著學士服的亨利捧著結業證書,站在一對老夫妻的身後拍下的。隻看這三人的樣貌,衛燃就能猜到,那應該是亨利的父母。
而在這個折疊相框的最後一張照片裡拍下的,卻是兩個光著膀子的小夥子和一個穿著連衣裙的漂亮小姑娘,在一座半埋在沙地裡的救援浮標甲板上並排坐著拍下的合影。
這張合影裡的三個小家夥看著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那長著雀斑的臉上全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他們的手上,都各自拿著一支冰激淩。
那救援浮標的邊上,隱約還能看到一輛鬥牛士卡車和一個水管工馬裡奧打扮有些相似的男人,以及一個穿著圍裙,麵帶質樸笑容的女人,這對夫妻的手裡,還各自抱著一個裝滿了奶瓶的木頭箱子。
將這個精巧的相框恢複原狀放回了原來的位置,衛燃對亨利之前提及的兒時記憶總算有了七八分的相信。
在這駕駛室裡又打量了一番,他謹慎的將正副駕駛中間靠後牆壁上的那個金屬壺架裡的史丹利保溫壺取下來,擰開壺蓋將手心貼上去試了試溫度,這才將所有動過的東西都恢複原狀離開了駕駛室。
沒有急著回帳篷裡,衛燃走到車頭的位置,靠著前保險杠取出了煙盒,從裡麵拿出煙嘴和香煙點燃叼在了嘴裡猛吸了一口。
得把煙戒了才行.
衛燃暗暗嘀咕的同時猛嘬了兩口,隨後便果斷的掐滅了香煙,連同煙嘴一並放回煙盒收了起來。
取出酒壺灌了一口杜鬆子酒漱了漱口,衛燃剛把這口充當漱口水的酒液吐到爛泥地上,卻遠遠的便看到亨利帶著那個名叫羅伯特的小夥子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回來。
相比兩手空空的亨利,那位羅伯特手裡拽著的露營車明顯裝了不少的東西。
“收獲怎麼樣?”衛燃離著老遠便用法語問道。
“被騙了,但是也有意外收獲。”
亨利先是有些無奈的說道,“我被騙了,今晚拍賣的隻是恩尼格瑪密碼機的一個轉子而已,而且還是商用型密碼機的轉子。”
“意外收獲怎麼樣?”衛燃微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