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山洞裡,溫暖的火爐邊,衛燃手裡拿著傘兵重力刀,認真的雕琢著一塊僅有掌心大的木頭。
在他身旁的一個木頭箱子裡,還有另外幾塊已經雕琢好的圓餅狀木頭。
這些木頭不但經過了碳化拋光處理,而且中間還用德語刻下了諸如“士兵”、“騎兵”、“炮兵”之類的字樣。
甚至在這箱子裡,還有一張已經製作好的象棋棋盤,隻不過這棋盤中央並非楚河,而是用德語寫的“萊茵河”罷了。
這顯然是一份單純為了消磨時間的工作,畢竟,這已經是他們決定離開這裡之後的一周了。
但是不知道這南極大陸是不是在極力挽留他們,這一周的時間裡,外麵的風雪不但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反而比之前還凶猛了幾分,以至於他們不得不把那些雪橇犬都帶進了山洞裡,免得它們被凍死。
這一周的時間裡,除了開始幾天讓衛燃幫他拍了些照片,又借走相機自己拍了些照片之外,漢諾在做好了基礎的出逃準備之後卻越來越消沉,每天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浪費在了喝酒、吃飯、睡覺這三件事上。
很多時候,他甚至連衛燃的主動搭話,都要很久之後才敷衍般的回應幾個單詞。
漢諾如此消極,衛燃卻在努力給自己找著事情做。
這幾天的時間裡,他除了快要雕刻出一副德語版象棋之外,還利用烤箱無時無刻不在加工至關重要的牛肉乾。
這些肉乾除了能讓他們二人路上吃,還是那些雪橇犬們的重要補給,畢竟,這東西可比企鵝肉更節省空間和負重。
相比這倆似乎隨時都要被孤獨擊敗的人類,那些抱團趴了一地的狗子們倒是格外的歡實,尤其那些在之前回來的路上受傷的那幾隻,經過這一周的修養也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這無疑是另一個好消息。
可相比這些忙碌和希望,衛燃卻也無時無刻不在被孤獨圍攻著。
逼仄的山洞,讓他們都不出山洞的風雪,以及已經很難看到的白天,甚至還有陷入沉默的同伴,這一切都和當初他在紅旗林場學習時,體驗被關進小黑屋的感受要難熬了不知道多少倍。
找事情做,找任何能做的事情——除了獎勵性質的喝酒和嚴格控製的睡眠時間,這是他用來對抗這難熬的孤獨唯一的辦法。
吹乾淨手上和那塊木頭棋子上的木屑,衛燃將雕琢好的棋子放在火爐上碳化,他自己卻在繚繞的嗆人藍煙中清了清嗓子。
“雄赳赳!氣昂昂!預備——唱!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
並不算大的山洞裡,衛燃一邊用水壺杯蓋敲打著火爐伴奏,一邊用他那出廠即殘次品的破鑼嗓子旁若無人的大聲唱著隻有他自己能聽懂的歌。
那巨大的嗓門兒不但如上次一樣把正躺在床上看著山洞頂發呆的漢諾給嚇的一個激靈,就連遠處那些原本睡的正香的狗子們也“騰!”的一下紛紛站了起來,隨後又相繼趴下打了個哈欠,飛著耳朵將嘴巴重新埋進了褲襠裡各自哼唧了幾聲。
直等到一首歌唱完,火爐上的那枚棋子其中一個麵也完成了碳化。
就在他將棋子翻了一個麵,清了清嗓子準備繼續折磨這山洞裡的其餘住客的時候,醉醺醺的漢諾坐起來,拿起床腳放著的酒瓶子灌了一口,嘶啞著嗓子說道,“維克多,放過我的耳朵吧,你唱歌實在沒什麼天賦,甚至都不如外麵的風聲聽著舒服。”
“或者你來?”衛燃一邊將棋子按在火爐上一邊發出了邀請。
“算了吧,唱歌同樣不是我擅長的。”漢諾再次灌了一口酒,“我隻是不想耳朵再受折磨了”。
“或者隨便聊點什麼?”衛燃點上顆煙開玩笑似的說道,“不然我就隻能唱歌打發時間了。”
“能聊的我們都已經聊過了”
漢諾重新躺在床上,確實就像他說的那樣,在這一周的時間裡,在衛燃的一次次開啟話題中,他們已經把所有能聊的都聊過了,哪怕按照他說的,這些話題在當初那座小木屋裡也已經聊過不止一次。
在短暫的沉默過後,漢諾少有認真的說道,“維克多,與其唱歌或者聊些什麼,我覺得你不如趁著現在還有時間先寫一封遺書吧,畢竟我們誰也不知道能不能逃到海岸線以及能不能活下來。”
“寫遺書?”衛燃愣了愣,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寫給誰。
“對,寫給你的家人,或者任何你在乎的人。”
漢諾的語氣依舊無比的認真,“然後留在這裡,這樣哪怕我們沒辦法活下來,至少也能...也能不留下太多的遺憾。”
更加漫長的沉默中,這些天一直努力自我調節的衛燃長長的籲了一口,“好,也該寫下一封遺書了。”
“電台那裡有電報紙”
躺在床上的漢諾怔怔的看著頭頂那些因為缺少電力沒有被點亮的燈泡說道,“或者你也可以寫在那本密碼冊上。”
聞言,衛燃拿起火爐上滾燙的棋子在褲腿上來回擦了擦,將其丟進身旁的木頭箱子裡,起身走到放有電台的桌邊坐了下來,再次深吸一口氣之後取出了金屬本子裡的那支鋼筆。
然而,當他拔下筆帽,即將讓筆尖觸碰到電報紙的時候卻再次陷入了停滯。
寫給誰?該寫一些什麼?
他在這個時空沒有任何的家人,甚至他都不確定,那些同處於一個時代的朋友,在這個時空是否存在。更不知道他留下的這封遺書是否會被誰發現,既然如此,留下遺書又有任何的意義嗎?
“那就和曆史開個玩笑吧!”
衛燃的心情突然好了許多,提筆在電報紙上用橫平豎直的漢字寫下了兩行被時代加密的暗語:
宮廷玉液酒,多少錢一杯。
奇變偶不變,誰在看象限。
放下筆彈了彈墨跡未乾的紙頁,這些天飽受孤獨侵擾的衛燃臉上也忍不住浮現出了越來越燦爛的笑意。
緊跟著,他又像是湧現出無數的靈感一樣,再次拿起筆在這張紙上用德語寫道:德國士兵嚴格遵守八小時工作製。
“嘿嘿!”
衛燃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隨後卻又換上法語極具惡趣味的寫道:巴黎聖母院是非常好的燃料。
“這可有意思了...”
自言自語的衛燃另起一行又換上英語寫道:9月11日的美國人有些不太開心。
這還沒完,他又在這一句的後麵寫下了一串日語,“但是8月6號和9號的招核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而且他們很喜歡吃西伯利亞種出的土豆。”
再次另起一行,他也換上了自從學會之後最沒什麼鳥用的含棒語,寫下一句“這是含棒人最喜歡的圖騰”並在後麵畫了鑫┟釵┬さ男∈侄?
“可惜沒有黃顏色的墨水...”
衛燃一邊嘀咕著一邊再次另起一行,用俄語寫道,“戈爾巴喬夫就是一坨狗都不會聞一下的屎。”
“再寫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