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呢?”刀班長繼續問道,“挨個都說說。”
“海東青退伍回去之後學了個獸醫,他們家自己還養著好幾百隻羊,有聽老大一塊牧場呢。”
陸堯像個包打聽似的掰著手指頭介紹道,“張紅亮轉業之後當了刑警,前兩年還破了個大案,聽說還拿了個人三等功。
王備戰更能折騰,這些年一直往老毛子那邊倒騰便宜貨賺了不少錢。我今年夏天帶著我兒子、我媳婦去海東青他們家玩,聽說王備戰還送了海東青一輛毛子那邊弄來的麵包車呢。”
降下車窗彈飛了快燒到手的煙屁股,陸堯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要說厲害,還得是趙躍進,你們猜他現在乾嘛呢?”
“乾嘛呢?”刀班長饒有興致的問道。
“他去了武警,找黃金的武警部隊。”陸堯說道,“我聽紅亮說,他現在已經是技術骨乾了。”
“挺好”
刀班長鬆了口氣,正要說些什麼,卻聽陸堯說道,“老班長,你也給衛燃說說你現在的情況唄?”
“我的情況他知道”
刀班長話雖如此,但還是說道,“84年退伍之後,我沒回老家,那兒啥都沒了,回去也沒意思,索性就在文山養起了蜂,這些年寄給你們倆的蜂蜜都是我養的蜂自己產的。
沒事兒的時候,就去老山轉轉,去烈士陵園裡看看羅排長。”
羅排長.
衛燃愣了愣,最終卻隻是壓下了心頭的疑惑,並沒有問出任何的問題,隻是安靜的聽著。
關於曾經那些戰友的話題,三個人聊了一路似乎都聊不完,衛燃也在閒聊中隻言片語中得知,羅排長是在84年刀班長退伍之後,在一起偵查捕俘的任務裡犧牲的,那時候他已經是副連長了。
“我二哥也沒活下來”
陸堯唏噓的說道,“87年的時候,他們軍區也來老山輪戰了。167高地拔點戰鬥的時候,我哥是衛生員,他救人的時候,炮彈碎片打進他腦袋裡了,沒能活下來。”
難言的沉默中,車子開了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最終,刀班長在夜色中緩緩踩下刹車說道,“衛燃,陸堯,我這回邀你們過來的信裡也說了,我打算去接查永芳和小西鳳回來。
這些年,我總能夢見他們,夢見他們跟我說想回家。問我能不能帶他們回去。
如今這仗也打完了,我聽說月底的亞運會,那些白眼兒狼還特娘的腆著狗臉派運動員過來參加比賽呢。所以我想著差不多了,也該是時候去接他們倆回來了。”
“需要我做什麼,你就直說吧。”陸堯立刻說道,“我大哥目前還在部隊呢,你要是.”
“我和你一起去”衛燃開口說道。
“不用,都不用。”
刀班長笑著擺擺手,“我請你們來,其實就是想和你們告個彆。另外也托付些事情給你們。來,下車吧。”
話音未落,刀班長已經推開車門跳了下去。
衛燃和陸堯對視一眼,後者立刻推開了車門,拿著他那支手杖和一個旅行包跳了下去。
等衛燃也拎著背囊下車並且幫忙關上了車門,刀班長已經推開了一個小院子的院門。
這個並不算大的小院子的門口種著一顆高大茂盛的山茶花,院子裡麵是個二層的小木樓,抬眼往上看,二樓似乎擺著不少蜂箱。
“這院子是我前兩年買的”
刀班長話音未落,已經有個看著絕對不到十歲的小男孩迎了出來,奶聲奶氣卻又無比熱情的喊了一聲“刀叔叔!”
“清晏,來,這是衛叔叔,這是陸叔叔,快叫人。”刀班長和這孩子溝通的時候,努力用普通話介紹道。
“衛叔叔好,陸叔叔你也好。”這小家夥落落大方的說道,言語間還帶著些許的粵地口音。
“這是.”
“等下說”
刀班長朝著陸堯使了個眼色,隨後抱起這小家夥一邊往裡走一邊問道,“清宴,你吃晚飯了嗎?”
“吃了”
那個名叫清宴的小家夥點點頭說道,“在薑奶奶家吃的,她還幫你們準備了一大桌子菜呢。”
“薑奶奶回去了嗎?”刀班長繼續耐心的問道。
“回了”清宴答道,“她讓我和去一起去他們家,我沒去。”
“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再吃點兒?”刀班長頗有耐心的繼續問道。
“不了,我都吃飽了,剛剛還喝了一大杯蜂蜜水呢。”清宴乖巧的說道,“你們吃吧,我要回去睡覺了,明天星期一,我還要去上課呢。”
“那行”
刀班長說著,總算將這孩子放下來,末了又指著身後的衛燃和陸堯說道,“記住這倆叔叔的樣子,他們也會照顧你,也是你的家人。”
聞言,清宴扭頭認真的看著衛燃和陸堯,隨後點了點頭,推開房門走進了一樓的一間臥室。
“和我來吧”
刀班長歎了口氣,帶著衛燃二人來到了二樓的某個房間,直等到關上了房門這才說道,“那孩子是羅排長的兒子,羅清宴。”
“羅排長的兒子,他怎麼”陸堯瞪大了眼睛。
“88年的時候,我去了趟羅排長家裡。”
刀班長歎了口氣解釋道,“當時他爹媽都走了,就他媳婦自己帶著孩子,她的身子骨也不好,常年吃著藥。
那年冬天,我就收到了他們家鄰居寄來的信,等我再去的時候,羅排長他媳婦已經下葬了,就剩了這麼個孤苦伶仃的孩子。
他們鄰居說,排長他媳婦走之前想把這孩子托付給我,我索性就接回來了。”
三言兩語介紹完了那個名叫羅清宴的孩子的來曆,刀班長話鋒一轉說道,“我本來想著先把這孩子照顧長大成人再去找查永芳和小西鳳的,但是我我等不了,我夜夜裡都夢見他們說想回家。”
“我和你一起去找吧”衛燃開口說道,就連陸堯也張嘴似乎要說什麼。
“不用,不用你們去。”
刀班長擺擺手,起身打開床頭的櫃子,從裡麵拿出一遝現金說道,“這事兒我自己去就夠了,衛燃,陸堯,我是想著,看看你們誰方便把清宴接過去照顧一段時間,這是他的生活費,等我找著”
“說啥呢!你說啥呢刀班長!”
陸堯一巴掌拍掉了對方手裡那一遝現金,“你把我們哥倆當啥了?”
不等刀班長說些什麼,陸堯便開口說道,“我也實話實說,我這腿腳跟著你去找小西鳳純粹是添亂,但我比你更想他能回來。”
說到這裡,陸堯已經打開了他的旅行包,從裡麵拿出個套著78壺套的傘兵壺和一把傘兵刀說道,“當初我就答應過小西鳳,等回去請他喝滿滿一壺二鍋頭。
更早點,我和他偷著喝酒沒喝過他,還把我大哥給我的傘兵刀輸給他了。”
說到這裡,他已經將這兩樣東西取出放在了桌子上,“老班長,我知道攔不住你,那也是我的心結,所以我不跟你客氣,這兩樣東西你帶著去找小西鳳,去找查班長。那孩子,我來照顧。”
“我”
“你快歇會兒吧”
陸堯揮手止住了準備開口的衛燃,“你媳婦不是快生了嗎?你有心思照顧那個孩子?”
“我能.”
“你媳婦快生了,就彆讓她擔驚受怕了。”
刀班長用同樣的理由堵住了衛燃準備做出的決定,隨後痛快的說道,“也行,陸堯,我也一樣不跟你客氣,清宴你來照顧,我去把他們接過來。”
“這就對了”
陸堯說著,再次從包裡一頓翻找,拿出個衛燃曾在後世的照片裡見過的“作戰馬甲”遞了過來,“這是我二哥當年來這裡輪戰的時候送給我的紀念,老班長,你就受累穿著它去吧,就當是替我去了。
孩子也好,你這小院兒也好,我幫你看顧著。甭管你什麼時候回來,這房子院子不會倒,那孩子以後我也當親兒子養著,保準把他培養成國家的棟梁。”
“行!”
刀班長認真的點點頭,伸手接過了那件背麵寫著“保衛南疆”字樣的作戰馬甲,“我肯定帶他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