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他已經踩著窗台跳過了兩棟樓之間不到一米寬的縫隙,等他站穩之後,立刻舉著衝鋒槍瞄準著樓道的方向幫衛燃和奧列格打掩護。
“可彆再有什麼危險了”等奧列格跳過去之後,衛燃朝窗戶下麵看了看,見沒有德國人經過,立刻踩著窗台跳到了對麵。
相比剛剛那棟建築,這棟樓仍然保持著完整輪廓的部分僅僅隻剩下了三分之一,其餘的部分就像是被從中間一刀劈開一樣,向外側徹底坍塌形成了一大片廢墟。
更為詭異的是,當他們走到樓道另一頭邊緣的位置時,旁邊一個房間裡竟然傳出了演奏鋼琴的聲音!
三人相互對視一樣,奧列格在得到列夫中尉的點頭之後,輕輕用他的步槍頂開了虛掩著的木門。
這是一個最多隻有三十個平方的小房間,在房間的正中央,擺著一架擦拭的格外乾淨的鋼琴,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穿著一身兒略顯破舊的黑色燕尾服坐在瘸了一條腿的椅子上,正認真演奏著不知名的曲子,而在靠牆的一張小沙發上,正有個滿頭銀發的老婦人滿臉幸福的看著演奏者。
這兩人絲毫沒有因為突然出現在門外的三個年輕人做出任何的反應。甚至直等到一支曲子演奏完,背對著門口的那位演奏者才用恬淡溫和的語氣說道,“如果你們想進來聽我彈鋼琴,最好能先敲敲門,這是最起碼的禮儀。”
站在三人中間的列夫中尉沉默片刻,抬起沾染著血跡的大手,輕輕在木門上敲了敲。
“請進來吧。”坐在鋼琴前的老人儀式感十足的說道,隨後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將缺了一條腿的椅子靠在了鋼琴上。
“你們要喝點什麼?”那位坐在沙發上的老太太也站起來,“抱歉,我們隻有熱水。”
“熱水就很好了”衛燃趕緊說道,同時打量著這個不算大的小房間。
很難想象,在如此慘烈的戰場裡竟然還能找到這樣一個布置溫馨的房間。雖然僅有的一扇窗戶已經用磚頭徹底堵死,但靠著窗戶的小桌子上,卻擺著兩盆綻放著紅色花朵的鮮花,甚至就連那張並不算大的雙人床都整理的格外乾淨。
“隨便找地方坐吧,這裡就這麼大。”那位鋼琴演奏者慢悠悠的掩上門,重新坐在了那張瘸了腿兒的椅子上,“想聽什麼曲子?”
衛燃三人看了看各自臟兮兮的衣服,頗有些局促的走到那張靠窗的桌子邊坐下,一時間卻根本沒有人知道該怎麼回應那位老人的提問。
“那就花之圓舞曲吧,希望音樂能讓你們忘掉門外那場該死的戰爭。”這老人自言自語般的確定了曲目,用半塊磚頭墊平了小椅子,然後拿起一條毛巾仔細擦拭乾淨手上的灰塵,這才開始他的演奏。
與此同時,從狹小的廚房裡走出來的那位老太太也給他們各自端來了一杯溫水,順便還往桌子上放了三顆僅有乒乓球大小的水煮土豆。
還不等三人致謝,這位老太太便不在意的擺擺手,重新坐回那張小沙發上,一臉幸福的看著正在演奏的老人。
坐在桌邊的三人都默契的沒去碰那三顆土豆,甚至連杯子裡的水都沒喝,這場戰爭進行到如今這個地步,不管是食物還是乾淨的水,都顯得越發珍貴。
流水般歡快的鋼琴曲在這個並不算大的房間裡回蕩,衛燃悄無聲息的站起身,默默的走到門口舉起了胸口那台已經侵染了鮮血的雙反相機,儘可能的將房間裡的每一個人都囊括進方形的取景器裡,隨後輕輕按下了快門。
“轟!”
一聲突兀卻又格外清晰的爆炸在衛燃鬆開快門的同時傳了進來,還沒來得及放下相機的衛燃呆愣片刻,發瘋了似的拉開門跑出房間,看向了他們來時的方向。
即便隔著兩棟樓的窗戶,他依舊可以清晰的看到當初殺死那位狙擊手的位置蒸騰起的大片煙塵,更能看到那張已經被炸成碎片的淡藍色毯子像花瓣一樣飄飄蕩蕩的落在滿是屍體的地板上。
“噗通”
衛燃靠著牆無力的坐在地板上,他並非什麼聖母,更不關心這場在曆史書裡早有定論的戰爭到底死了多少人,到底誰打贏了誰。對於21世紀的他來說,那些隻不過是為了專業課考試必須記下的一串串數字和字母而已。
但即便如此,如此近距離直視戰爭殘酷性的一麵帶來的震撼,依舊刺的他雙眼忍不住的流淚。
分不清過了多久,身後房間裡明快的鋼琴曲已經停了,列夫中尉和奧列格走出來,一眼便看到了靠著牆發呆的衛燃。
“我們該走了”
列夫中尉說完格外用力的拍了拍衛燃的肩膀,喃喃自語般繼續說道,“為了那個小姑娘。”
衛燃狠狠錘了錘身下的地板,默不作聲的站起身,沉默的跟在兩人身後,順著樓梯來到了一樓。
看了眼外麵樓體坍塌後形成的廢墟,再看看沉默不語的衛燃,列夫中尉煩躁的從兜裡掏出摸屍得來的半包煙,和奧列格各自抽出一支點上,噴雲吐霧的說道,“維克多,你是個記者,你該給那個小姑娘拍張照片,這是你唯一沒有做到需要自責的事情,其他的和你無關。”
“我”
“彆浪費時間了,也彆讓那個小姑娘的付出白費。”
列夫中尉再次說道,“如果你還是個合格的士合格的記者,就特碼拿好你的相機和衝鋒槍,彆再讓我浪費時間開導你。”
衛燃抬頭看了看列夫中尉,再看看故意躲到遠處的奧列格,最終鄭重的點點頭,“我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