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燃接過季馬從不遠處買來的咖啡抿了一口,慢悠悠的問道,“陶老先生,如果您能解答我的一些疑問,您父親留下的減字譜以及您當時塞進去的那些紙團,我倒是都可以送給您。”
“什麼疑問?”電話另一頭的陶老先生期待的問道。
“我在發現那床幽泉的時候,它的名字做了很好的偽裝,而且琴腹裡也像剛剛說的那樣塞了不少的東西。”衛燃說到這裡頓了頓,轉而疑惑的問道,“可是這樣不就賣不上高價了嗎?”
“我父親就是擔心賣了高價就贖不回來了。”
陶老爺子用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解答了衛燃的疑惑,既而又主動說道,“據我父親說,那個英國人隻是把那床幽泉當成了掛在房間裡的裝飾品而已,他原本有很大把握把它贖回來的。隻是沒想到,等我父親攢夠了錢,那個英國人也離開了北平,從那之後一直到建國,我父親都在找這床幽泉,找那個英國傳教士。”
“陶老先生今年貴庚?”衛燃突然文縐縐的問了一句題外話。
電話另一頭的陶老先生顯然也因為前者如此跳躍性的問題愣了愣,緊跟著這才答道,“九十有八了。”
聞言,衛燃先是確認了一番手機仍在進行通話錄音,這才說道,“陶老先生,麻煩您把電話給陳老師吧。”
“那好吧”陶老先生歎了口氣,失望的將手機遞給了一直站在身邊的陳廣陵。
“衛燃”陳廣陵歉意的說道,“對不住,我也沒”
“沒關係”衛燃渾不在意的回應了一句,這琴在被對方借走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感到會有這麼一出兒了。
不等陳廣陵開口,隻聽衛燃繼續說道,“陳老師,那床幽泉和配套的盒子肯定是不賣的,不過剛剛陶老先生提到的減字譜,倒是可以送給對方。”
“真的?!”電話另一頭又傳來了陶老先生的驚喜的聲音,顯然是聽到了衛燃在說些什麼。
權當是沒聽到陶老先生的話,衛燃頓了頓繼續說道,“陳老師,在聽嗎?”
“在,我在聽”陳廣陵趕緊回應了一句,同時朝站在一邊的陶老先生歉意的笑了笑。
“這樣,麻煩您把琴盒裡的那層緩衝海綿撕開,那個減字譜和那些紙團就在裡麵放著呢,這些東西都可以送給陶老先生做個念想,但古琴和琴盒就不賣了。”
“行!行!”
電話另一頭的陳廣陵趕緊答應下來,同時意有所指的幫著衛燃暗示道,“這次是我老陳欠你個人情,等明天我回了首都,就和洛象親自把古琴給你送家裡登門賠罪。”
“陳老師客氣了,這幾天我們在外地呢,等過幾天我去您的樂器行裡取就行了,您就不用跑一趟了。”衛燃說完,等對方給出了回應之後立刻乾脆的掛斷了電話。
“你為什麼不把古琴賣給那個老先生?”穗穗直到這個時候才不解的問道,“他也太可憐了,這琴算是他父親的遺物了吧?”
“他要是像陳廣陵那個歲數,賣也就賣了。”衛燃收起手機理智的說道,“但你剛剛也聽見了,那老先生都已經98了。”
“這和年齡還有關係?”穗穗越發的不解,她倒不是非要賣琴不可,僅僅隻是覺得那位陶老先生可憐而已。
“當然有關係”
衛燃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為了照顧坐在另一邊一臉茫然的季馬,索性換了俄語問道,“你們覺得這位已經98歲高齡的老爺子能活幾年?”
“額”穗穗和季馬對視了一眼,這個問題根本沒辦法答。
“咱們算他能活10年吧”
衛燃自問自答的繼續用俄語說道,“就算這10年裡,這位老爺子不會把買下來的幽泉賣出去,等他老人家駕鶴西去的時候,你能保證他的兒孫不會賣了這琴?畢竟那老爺子開價500萬呢。或者再退一步,你能保證他的兒孫不會像陶老爺子的父親一樣,把這琴又賣給外國人?”
“老外怎麼了”在一邊聽熱鬨的季馬不滿的嘀咕了一句。
而從來沒把自己當成老外的穗穗則撓了撓後腦勺,“這就是你不賣給對方的原因?”
衛燃笑了笑,“差不多算是一半的原因吧,我不想委屈了那床琴,那就隻能委屈一下那位老先生了。再說了,我不是把他父親親手寫的減字譜送給他了嘛。”
“另一半原因呢?”穗穗饒有興致的追問道。
衛燃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繼續說道,“對方既然是陳洛象新拜的師傅的長輩,就算他不是什麼大師,起碼也有很大的可能是個會彈琴的專業人士,這一點你沒意見吧?”
“沒意見”穗穗和季馬異口同聲的答道,後者更是用俄語接了一句,“屠夫隻會和屠夫成為朋友。”
衛燃笑了笑,扭頭朝坐在另一邊的穗穗說道,“我雖然不如你宰肥羊宰的那麼專業,但好歹你爸在四五年前就教過我,想賺錢就得把東西賣給外行。同時如果內行想開高價買手裡的東西,那麼最好彆賣給他。而是打聽清楚之後,把內行開的價翻倍找個外行賣出去。”
“至少這一點我爸沒說錯。”
勵誌專業宰肥羊的穗穗讚同的點點頭,“不過如果換我媽來說,她會把最後半句改成‘把內行開的價翻倍,然後找一群外行過來競拍。’”
“如果換你來呢?”季馬忍不住問道。
穗穗露出個人畜無害的可愛笑容,嘴裡蹦出來的卻是一句“價格翻倍之前多問幾個內行,挑出價最高的翻倍作為起拍價。另外賣給外行之前,先宣傳一下都有哪些內行對要賣的東西有興趣。”
衛燃和季馬呆滯的對視一眼,前者更是忍不住感歎道,“這羊讓你殺的,骨頭上真是連肉絲兒都沒留下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