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角落的衛燃看著其餘幾人暗自嘀咕了一句,進而又想到,那所謂的偷拍一張合影,恐怕要算上昆廷才能作數。
不過,看那幾個人興高采烈的模樣,顯然現在不是偷拍的機會。念及於此,他也就暫時放下了思緒,再次往爐子上潑了一大勺水,在蒸騰的水汽中,加入了他們的話題。
“昆廷大哥,你覺得戰爭什麼時候能結束?”多裡安一邊用毛巾擦拭著臉上的汗珠一邊朝昆廷問道,“我是說,徹底結束。”
“恐怕還要很久吧”
昆廷的眼中透出一絲絲的茫然之色,他固然聰明,固然眼光精準,但卻逃脫不了這個時代的局限性,連帶著,語氣裡也充斥著無法掩飾的消極,“就算戰爭結束了,恐怕德國也會占據很大一塊地盤,起碼法國會變小很多。”
“你的意思是,德國會輸?”衛燃饒有興致的問道。
“可能會和談吧”
昆廷語氣捉摸不定的道出了自己的觀點,“占領了那麼多的國家,他們本身就已經贏了,隻要談好了條件,說不定德國會比開戰前大上幾倍。”
多裡安神色間多了些彷徨和驚懼之色,“也不知道我的爸爸媽媽怎麼樣了,他們有沒有被德國人抓起來。我聽說,被德國人抓到的遊擊隊都被關在房子裡燒死了。”
“唉”
昆廷搖了搖頭,“我的兒子已經被德國人殺死了,他們殺那麼小的孩子有什麼用?”
“我的妻子和女兒也被抓走了”
康坦的語氣中滿是嘲諷,“我不是猶太人,不是吉普賽人,甚至我的妻子和女兒也沒有參加過遊擊隊,隻是因為我沒有教足夠多的稅,他們就用我為戴高樂將軍做過皮鞋的罪名把我們一家都抓起來。
真不知道這麼荒唐的德國人統治了世界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們總不能命令所有人都光著腳走路吧。”
“相比之下我就輕鬆多了”
蓋爾無所謂的說道,“我的母親在戰爭開始之前就因為肺結核死了,我那個爛賭鬼老爹,恐怕就算是德國人都懶得碰他。”
“不說這些傷心的事情了”
衛燃再次往爐子上潑了一勺水,轉移了話題問道,“我們可以換個角度,如果戰爭結束了,德國徹底失敗了,你們打算做些什麼?”
“如果真有那種好事”
康坦前半句還帶著些許的精神,但說完卻猶豫許久,最後落寞的說道,“就算真有那種好事,我肯定要回去找我的妻子和女兒,如果找不到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什麼了。”
“我不打算回去了”昆廷出人意料的說道,“我的兒子已經死了,我的妻子也拋棄了我。”
“你準備留在芬蘭?”蓋爾追問道。
昆廷點點頭,“如果我能學會些芬蘭語的話,我準備留下來,就算學不會,我也打算以啞巴的身份留下來。”
“為什麼?”蓋爾越發的不解。
“還能為什麼?”
昆廷攤攤手,“這裡沒有人知道我是猶太人,大概也不會有人讓我脫掉褲子,通過檢查我有沒有經受過割禮來判斷我是不是猶太人,所以為什麼不留下來重新開始呢?”
“既然這樣,我也留下來吧。”
蓋爾想都不想的說道,“隻要我不說,這裡的人大概也不會有人知道我有一半的吉普賽血統。昆廷,到時候你肯定會繼續開餐廳吧?”
“餐廳?”
昆廷的眼睛有一瞬間變亮了些,緊跟著又暗淡下來,“我不打算開餐廳了,就做個皮草商人吧。否則就算不用我脫褲子,彆人也知道我是個法國人了。”
“到時候你肯定需要夥計的對吧?”蓋爾開心的問道。
“對,我肯定需要個夥計的。”昆廷笑了笑,“不過你要先學會些芬蘭語才行,而且不能隻是小費、謝謝,以及這是我們今天推薦的皮草。”
昆廷的說法立刻讓桑拿房裡的其餘人哈哈大笑,蓋爾則劃拉著後腦勺說道,“那就要看維克多願意教我們什麼了。”
“我肯定會先把剛剛那三句教會你的”衛燃哭笑不得的調侃道。
玩笑過後,多裡安囁嚅著說道,“如果戰爭真的徹底結束了,我還是打算回法國,如果我的爸爸媽媽還活著,我打算學些手藝,比如木匠什麼的。”
“你怎麼會打算做個木匠?”
“在庇護所的時候我就那麼想了”
多裡安朝問話的蓋爾解釋道,“我發現擺弄那些木頭很有意思,所以以後我大概會做個木匠。不過,如果我的爸爸媽媽都死了,說不定我會來這裡找你們的,到時候你們可要給我一份工作才行。”
“到時候我們肯定會照顧好你的”
昆廷拍著胸脯做出了保證,緊接著,他又看向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康坦,“康坦大叔,如果我是說,你也過來吧,你還欠我一雙鞋呢。”
“到時候再說吧”
康坦學著衛燃的樣子往爐子上潑了一勺水,“不過你之前提過的學芬蘭語就算了,我年紀大了,腦子已經沒那麼好用了。當然,我肯定會給你做一雙足夠暖和的靴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