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問題?”
根納季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緊跟著又自顧自的說道,“如果想拯救我們的科員項目,倒是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沙裡普下意識的追問道。
“把它賣出去”根納季低聲說完,緊跟著便捂住了沙裡普的嘴,“彆喊,聽我說完。”
稍稍掙紮了一番,沙裡普最終還是冷靜下來不再反抗。見狀,根納季這才繼續說道,“巴斯德曾經說過,科學無國界。如果我們想讓這個項目繼續下去,最好的辦法是給它找一個和蘇聯一樣強大的‘運輸車’。”
“但是巴甫洛夫也說過,科學沒有國界,但科學家有國界。”
“我們算科學家嗎?”
根納季攤攤手發問道,“我現在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算是蘇聯人,還是個新鮮的愛沙尼亞人。你呢?你是蘇聯人還是白俄羅斯人?”
麵對根納季的提問,沙裡普卻陷入了茫然和沉默。
“科學家確實有國界,但現在科學家的祖國都已經沒了不是嗎?”
根納季稍稍提高了聲音問道,“維克多,你是哪裡人?維克多?”
“你說什麼?”剛剛一直在偷聽的衛燃轉過身,茫然的看著對方。
“我說,士兵,你是哪裡人?”根納季再次問道。
“喀山人,我們那裡盛產美女。”衛燃渾不在意的給出了不涉及國籍的答案,轉過身繼續忙著烹飪本就不需要照料的飯菜。
“好吧”
根納季聳聳肩,重新壓低了聲音朝沙裡普說道,“說不定穆拉特博士和帕維爾博士,現在就在生活艙裡的商量著給我們的科研項目找個新老板呢,我猜我們的項目肯定能賣個大價錢。”
“穆拉特博士和帕維爾博士可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沙裡普皺著眉頭辯駁道。
“或許吧”
根納季無所謂的說道,“其實這種事我們兩個根本不用操心。彆忘了,我們最多隻能算是塔拉斯和阿格萬的助手,或者說,我們其實更像他們無償雇傭的工人而已。”
“說的也是”沙裡普歎了口氣,“這件事確實不該我們操心。”
“既然你認同最後這個觀點,就像以前一樣開心點吧。”
根納季說話間已經重新撿起了丟在腳邊的錘子,“不管最後結果如何,我們現在的工作隻是儘快修好桌子,我都已經聞到鍋裡飄出來的香味了,可不想等下吃飯的時候連張桌子都沒有。”
“天亮之後我們去旁邊的那幾棟樓裡找兩張新桌子吧!”沙裡普也跟著放鬆了心情。
“這不是說好的事情嗎?”根納季說話間,已經將一根釘子敲進桌麵的邊緣。
他們二人轉移了話題的同時,相對溫暖不少的生活艙裡,穆拉特四人也以舉手表決的方式做出了某項決定。
“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麼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
穆拉特一邊說著,起身將一份經過四個人簽字的文件,連同那台老式機械打字機一起鎖進了敞開的鐵皮櫃子,“好了,我們該一起去喝一杯了,順便和阿波利以及維克多他們商量一下後續的勘探路線。”
見狀,剛剛跪在床邊,負責用打字機起草文件的阿格萬立刻爬了起來。而塔拉斯和帕維爾,也相繼起身,打開了兩側車窗外的鋼製百葉窗。
幾乎在這師生四人走出生活艙的同時,背著步槍的阿波利也從車間外麵走了進來。
“阿波利,你回來的正好。”帕維爾遠遠的喊道,“我們正需要你幫忙呢。”
“需要我做什麼?”阿波利立刻快走幾步迎了上去。
穆拉特和帕維爾兩人對視了一眼,合力將一張地圖鋪在了剛剛修補好的桌子上。
“趁著開飯前的這段時間,我們把接下來的工作安排一下,當然,不會浪費大家太多時間的。”
說完,穆拉特用手中的鉛筆指了指地圖上做好的標記,“同誌們,我們接下來的時間,就以這座廢棄的礦場為中心開展取樣工作。
這些是我們規劃出的取樣位置,一共有26個,最遠的距離我們直線距離大概在150公裡。每個采樣點,都需要在一公裡範圍內進行十次采樣。”
“我們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完成這份工作。”塔拉斯主動道出了需要用到的時間。
“看來我們要在這裡過聖誕節了”
沙裡普一如往常的樂觀開朗,“維克多,你可要給我們的聖誕節準備些好吃的東西才行。”
“可惜我們的物資裡沒有鵝”根納季惋惜的說道,“我媽媽做的聖誕鵝非常好吃。”
“聖誕鵝就彆想了,就算我們的物資裡有鵝,我也不會做那種東西。”
衛燃攤攤手,自信的說道,“但你們肯定能吃到一些以前沒吃過的東西的,我保證。”
“聖誕節的事情晚點再說”
阿格萬將話題又拉扯回來,“阿波利,我們需要你和維克多幫我們規劃出一條最快的路線。”
“這件事情交給我吧”阿波利說話間,已經折起地圖直接塞進了懷裡,“同誌們,我們是不是該把伏特加倒進杯子裡了?”
“這份工作就交給我吧!”沙裡普話音未落,已經從靠牆的木頭箱子裡抽出了兩瓶伏特加。
當瓶蓋被擰開的時候,即便衛燃準備的晚餐還沒做好,但每周一次的聚會卻毫無阻礙的開始了。
在眾人的忙碌之下,平時用來充當雪橇車用的半個油桶裡燃起了不斷跳動的篝火。僅有的一張桌子和八隻椅子也被擺在了篝火周圍。甚至,穆拉特博士還主動拿出收音機,調整到了音樂頻道。
在這些即將或者已經不是蘇聯人的蘇聯人的即興表演中,衛燃也給每個人的餐盤盛了慢慢一份熱量驚人的亂燉。
肥瘦相間的熊肉,帶著骨頭的鹿排,以及油脂豐富的豬肉和軟爛入味的土豆混雜在濃稠的湯汁裡蒸騰著濃鬱的香氣。
最後再往桌子中央放上一盒煉乳一籃子熱騰騰的大列巴,這下,所有人都已經懶得再關注自己到底還是不是蘇聯人。
或者更直白的說,這些人與其是在忘我的工作,倒不如說是在忘我的逃避,隻是在逃避之餘的清醒時間裡,似乎又各有各的想法。
幾杯冰涼的伏特加下肚,眾人也在收音機裡傳出的音樂聲中,草率的決定從天亮開始休息一整天的時間,一來為了在這礦場裡逛一逛,二來也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能用的東西。
一頓飯熱熱鬨鬨的吃了兩個多小時,並且額外喝光了一瓶伏特加,大家這才各自勾肩搭背的鑽進了溫暖的生活艙倒頭就睡。
漫長的夜色中,此起彼伏的鼾聲讓打掃乾淨的生活艙裡像是初夏夜晚的池塘一樣吵鬨,但在火爐泄露出的些許微光中,卻有個人影悄無聲息的翻身下床,摸著黑輕輕打開了艙門。
當艙門再次關上的時候,衛燃也睜開眼睛仔細的聽著動靜,片刻之後,他這才緩緩坐起來,湊到車窗的邊緣小心翼翼的朝外看著。
然而,窗外便是漆黑的車間,他唯一能看到的,也僅僅隻是些許模糊不清的倒影而已。
一番思索,衛燃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的躺在自己的床位上,繼續聆聽著周圍的人造蛤蟆叫,順便暗暗等待著阿波利回來。
與此同時,阿波利也已經繞到了車頭附近,從駕駛室裡拎出一個鐵皮小桶和一把小鏟子,從尚未熄滅的篝火堆裡鏟了一些火紅的木炭拎進駕駛室,熟門熟路的點燃了那個鑄鐵的小爐子。
不緊不慢的裝好煙囪填滿木柴,阿波利借著兩側的後視鏡掃了一眼車尾的方向,見沒有什麼異常,這才跳下駕駛室,掏出鑰匙打開了緊挨著油箱的工具倉,從裡麵拿出了一個看著和彈藥箱沒有多大區彆,周身卻固定著一圈自行車外胎的木頭箱子。
將這箱子拎進駕駛室,阿波利又拉上了他幾個月前便親手裝上的遮光簾,最後這才打開了放在膝蓋上的木頭箱子,從裡麵拎出來一個帶有背負係統的黃綠色金屬手提箱。
如果此時衛燃也坐在旁邊的話,他肯定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是一台代號r394k,又或者可以稱為“雨燕k型”的間諜電台。
想當初在紅旗林場學習無線電的時候,衛燃甚至曾經短暫擁有過一台專屬於自己的雨燕k型間諜電台用於練習無線電發報。
也因此,他無比清楚,這種輸出功率僅有15瓦的金屬手提箱隻要天線架設得當,就可以輕而易舉的通過拍電報的方式,和一千公裡範圍內的同頻率收發裝置進行聯係。
雖然衛燃無緣在此時此刻看到這台他無比熟悉的無線電係統,但阿波利可不會對此表示遺憾。
在火爐的微弱光亮中,他熟門熟路的從擋風玻璃頂部的小抽屜裡扯出一條連接著駕駛室頂部金屬扶手的電纜,將其鏈接在了無線電台本應用來安裝天線的接口上。
緊跟著,他又抽出第二條電纜,連接在了這台設備的供電口上。最後連上耳機和固定在蓋子內側的即插即用式照明燈,阿波利這才打開了開關。
頓時,那盞可以隨意調整角度的小燈亮起了一團柔和的亮光,完美的照亮了每一個操縱按鈕旁邊的功能標注詞語。
擼起袖口,阿波利看了眼時間,隨後調整到一個頻道,等到耳機裡傳出了單調且毫無意義的嘀嗒聲,這才切換到一個安靜的頻道,拿出本子和鉛筆耐心的等待著。
然而,直到已經超過了約定的時間足足十分鐘,他的耳機裡卻依舊格外的安靜。
不信邪的重新切換回了那個重複想著嘀嗒聲的頻率,阿波利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絲的慌亂。
但是很快,他便深吸一口氣,切換到了第三個頻道,用手指一次次的敲擊著這台無線電設備麵板右下角自帶的電鍵。
然而,一遍遍的詢問通過摩爾斯電碼發出去之後卻如石沉大海一般根本沒有任何的回應。
不信邪的切換到第四個頻道,阿波利繼續重複著剛剛的流程,卻依舊沒有得到哪怕一個信號的回複。
眼瞅著距離約定的通信結束時間隻剩下了不到五分鐘,阿波利果斷的放棄了通聯,動作略顯粗暴的扯掉了供電線和天線,以最快的速度將這台無線電設備又放回了那個不起眼的木頭箱子裡,並將其重新鎖進了油箱旁邊的工具倉。
重新鑽進已經暖和起來的駕駛室,阿波利卻如墜冰窖一般感受不到絲毫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