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坐在他對麵的一位玄袍道士出聲道:“先時選的那一位,便是沒有出事,也未見得是秦至臻的對手,更彆說同薑望比。在內府層次,這年輕人的確是天下第一,這沒什麼不可以承認的。”
“既然他這麼有前途,現今在齊國又處境艱難,飽受猜疑。咱們索性將其招攬,不是更好?何必要為莊國出這個頭?替他們消滅隱患?”
蒼參老道皺眉道:“姓莊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觀河台上還丟儘咱們道脈的臉。”
“咱們不是替莊國出頭。”玄袍道士皺眉道:“咱們出手,是為了維護上古誅魔盟約。”
“半夏,這話可以騙彆人,不能用來忽悠自己。”蒼參老道不屑一顧:“莊高羨拿出來的證據再真,你又敢信?他可是莊承乾那醜奴的後人!”
“非也非也。”那麵容奇古的道士又出聲道:“證據就是證據,跟誰拿出來的沒有關係。”
蒼參老道瞧著他:“陳皮,你是介意我提‘醜’字呢,還是說你很相信莊高羨?”
“這麼說話可就沒意思了。”號為‘陳皮’的道士攤了攤手:“你們說信就信,說不信就不信,隨你們咯。”
“啥時候問你你都隨我,我說什麼你又都反對。”蒼參老道怨氣極大:“我看你煉魔把腦子煉壞了!”
“你們看。”麵容奇古的道士左右看了看:“他又急了。”
蒼參老道大怒:“我急你娘個腿!”
“行了行了。”旁邊一個風度翩翩的道士擺了擺手:“蒼參你和陳皮都閉嘴。加起來都快一千歲了,還沒完沒了的,幼稚不幼稚!?”
他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要我說,信不信並不重要,說得過去就行。反正隻是順帶手的事情,敲打敲打齊國也好。但是現在……”
他問道:“死了四名蕩邪軍的神通外樓,這損失如何回補?”
“自是找莊高羨!”一名看起來最為年輕、最是貌美,但表情也最嚴肅的女冠說道。
“同意。”這風度翩翩的道士說。
“白術同意我也同意。”號為茯苓的女冠道。
號為‘半夏’的玄袍道士則笑了笑:“既然是甘草道長的意見,老道當然沒有意見。”
蒼參老道點點頭:“便這樣辦。”
“吾以為不妥。”以‘陳皮’為號的、麵容奇古的道士,又果斷唱反調。見其他道士都轉回頭來看他,眼神不善,便撇了撇嘴:“那你們同意就同意咯。”
“那誰去?”蒼參老道問。
安靜了一瞬,又很快喧鬨起來。
“這個,我來說兩句啊。”白術道:“咱們靖天六友裡,我最有麵子,長得最氣派。這去西境辦事,我當仁不讓!”
“得了吧。”蒼參老道甩了個白眼:“蔫白菜灑清水,一天到晚裝新鮮呢!要我說,此事就得要一個德高望重的去,才能壓服那姓莊的,好好收回利息。當然呢,我的確是比較合適……”
“不妥不妥。”陳皮又搖頭,他的醜臉皺在一團:“小人畏威而不懷德,當然是要更有威嚴的人去。”
茯苓女冠小聲提醒道:“長得嚇人不等於有威嚴……”
“哎呀,大家不要吵了,一點小事吵什麼吵?傳出去還以為咱們靖天六友不團結呢!”一身玄色道袍的半夏及時勸架,然後搖了搖頭,歎息道:“說起來,其實我當年就跟莊承乾有過交流。對莊國也是有些了解的。”
“哈,不就是因為你,才被騙得團團轉嗎?”蒼參老道冷笑:“被人吃了餌還脫鉤?”
“老匹夫你說什麼!”
“許做不許說?”
……
一時竟吵了起來。
而且是你罵我來我罵他,互揭老底,吵得不亦樂乎
“商量完了嗎?”倚在道觀門邊,懷抱一支木劍的趙玄陽,渾不見與薑望對話時的霸道氣勢,一臉頭疼欲裂的表情。
掏了掏耳朵,才懶懶開口:“商量完了,我就該出發了。”
道觀裡,幾名道士麵麵相覷。
過得一會,立即七嘴八舌起來——
“你還沒走呢?”
“人跑了怎麼辦?”
“放心,在玄陽麵前,他跑不了!”
“我跟你說話了?”
“狗在跟我說話!”
“我在跟狗說話!”
……
趙玄陽默默翻了個白眼。
他是這六位道士聯手培養起來的天驕,算是所謂靖天六友的唯一傳人。
但從小到大,聽得最多的,並非什麼道家經典,也不是什麼奇妙道術,而是這些人的嘴皮子官司……
造孽啊!
趙玄陽在心中為自己哀歎一聲,足尖稍點,便已消失在道觀裡。再不理會身後這些人的爭吵。
雖說不是很在意這事,但既然已經把話放出去了,若真讓薑望逃掉,他麵子上可真過不去。
……
唯一弟子趙玄陽已經離去。
道觀裡的爭吵卻還未平息。
“看看你這醜貨,把我乖徒兒煩成什麼樣了?”
“醒醒吧你,沒有你都好好的!叫你好好閉關,你像個猴子似的坐不住!”
“我來說句公道話……這件事明顯你們兩個都有責任。一個醜,一個鬨,根本不行嘛。”
……
吵嚷聲明明激烈,卻始終不曾傳出殿外。
當一片樹葉便微風卷來,落進殿中時。
還是六個蒲團,隻是蒲團為石質。
還是有六個身影,隻是其身為泥塑。
落葉飄轉,殿中已無聲。
好像從來不曾喧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