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本。神傀的製造成本太過高昂,一場戰爭下來,損失難以承受。景國製造道兵的曆史更悠久,成本更低,積累也更多。”
“我們是輸在了財富上?”
“財富隻是其中一個方麵。”
“現在你還堅持,這條路走下去,是對的麼?”
“我深信不疑。”
老人單手撫心:“請為我這個老頭子解惑。”
塗扈肅容道:“戰爭是人的戰爭,也是錢的戰爭。在現如今的戰爭裡,人的比重仍然超過錢的比重,但它不會一成不變。
修行世界發展多少年到現在,人的成本已經不能夠再降低,傀儡的成本卻還擁有很大的縮減空間。事實上,現在神臨以下層次的大部分戰爭任務,已經完全可以被傀儡取代。所以為什麼說,景國對墨門的入局那麼警惕?
齊夏戰爭您也知曉。齊國的戎衝樓車、棘舟、紫極之征……哪一樣不是影響戰爭局勢的存在?
景國與咱們大將軍同名的虓虎戰車,在戰場上絞殺了多少草原兒郎?
現在的戰爭與以往大不相同。
時代的浪潮已經席卷過來,不會為任何人停步。哪怕你沒有犯任何錯,但沒有跟上時代,本身就是最大的錯誤。
墨家力量對戰爭的影響,已經越來越強大。而真人層次的傀儡,墨門也早就試製成功。一旦他們製造出真君級傀儡,戰爭的格局就會徹底改變。”
他這時候所說的大將軍,自然是身兼王帳騎兵大將軍一職的宗室強者赫連虓虎。
但白須老人所聽到的重點,顯然大有不同。
“真君傀儡?”老人搖了搖頭:“絕無可能!”
塗扈歎了一聲:“以前我也是這麼認為。”
坐在篝火前的老人,略顯渾濁的眼睛略略一抬:“你捕捉到了什麼情報?”
塗扈道:“我當然覺得這件事情絕對不會成功,不然我那麼多年的修行,豈不是一個笑話?但想到這是錢晉華要做的事情,我又不得不承認,它總歸會有幾分可能。”
他所說的錢晉華,正是墨家當代钜子的名字。相較於曆代墨家钜子的低調收斂、潛龍藏淵,錢晉華幾乎是最張揚、最有名氣的一位钜子了,不過名聲卻是偏負麵一些。
“錢晉華要造真君級傀儡?”老人眉頭緊鎖:“當年饒憲孫一意孤行,推動臭名昭著的啟神計劃,結果得不償失,幾乎導致了墨家的衰落。他也由此退任,後來戰死於虞淵。錢晉華這邊好日子才過了幾天?”
饒憲孫是墨家前一代钜子,正是在他的推動下,誕生了“天誌”、“明鬼”、“非命”這三尊真人級傀儡。
墨家也正是在他的領導期間,聲勢大衰,已經明顯落後於其它顯學。
但總體而言,他的名聲還是要比現在的錢晉華要好。畢竟他生前很是做出過一些大事,最後死得也很壯烈。
塗扈道:“外界反對,內部也反對,曆史殷鑒未遠,他還能保有這種勇氣、這種野心,難道不是難能可貴嗎?所謂‘舉世非之而自我,是真人。’更可怕的是,在這種內外交困的環境裡,他還能夠坐穩钜子之位,一步步推動他的計劃。我認為錢晉華很了不起。”
編者不名的奇書《朝蒼梧》中,創造性地提出“真人九則”,“舉世非之而自我”正是其一。
也正是因為這本書,洞真修士才被稱為“當世真人”,可見其影響力。
白須老人沉默片刻,說道:“此人聲名狼藉,人言墨家之精神失落,皆自此人始。想不到你對他有如此評價。”
錢晉華又稱“銅臭真君”,名聲很是不好聽,在這等層次的人物裡,幾乎是唯一一個被大範圍貶斥的。不僅外界很多閒話,墨門內部不服他的人也有很多。
墨家正是在他的主導下,開始全麵商業化。現在漸成天下製式標準的墨家儲物匣、千裡傳聲匣,乃至於各式各樣的傀儡,都是在他的推動下,得以現世通行。
很多人都說,他應該是商家真君,這輩子完全是掉進了錢眼裡,把墨家的精神忘了一乾二淨。
還有一種陰謀論甚囂塵上,說錢晉華其實是商家演變墨家的棋子,這局棋下了幾萬年,錢晉華不過是成果之一。最終目的是以商替墨,成為新一代顯學。
放眼天下,真沒哪個宗派領袖,會如錢晉華一般,被那麼多人罵。關於他的種種罵名,也是千奇百怪,無所不有,隨便數個幾百條都不會重複,幾乎可以結集成書。
便是遠在牧國的這位白須老人,對其人也是很明顯的不以為然。
塗扈卻道:“人們還說,墨家之衰落,皆自饒憲孫始。但墨家積重難返,豈是饒憲孫的責任?早在那位偉大存在離世時,隱患就已經埋下。隻是山崩的那一天,剛好落到了饒憲孫的頭上,就成為了他的罪過。其實若非饒憲孫力挽狂瀾,钜城早不複存,墨家也早被吃乾抹淨。所謂人言,不過如此。要我說,饒憲孫分明是新曆以來,墨家最優秀的一任钜子!而現在的錢晉華,已有青出於藍之勢。”
白須老人又沉默了,沉默得隻有火盆裡嗶剝的聲響。
他們聊的是墨家,又豈止是墨家?
“你無所不知。”白須老人重複道:“我願意相信你無所不知,也願意相信你比我正確。”
“塗扈不敢說自己絕對正確,但了解得越多,距離‘正確’,總歸是更近一些。”
白須老人道:“也是,你連幻魔君的假麵都能揭下,能力還有什麼可以讓人質疑的地方呢?”
塗扈道:“摘下幻魔君的其中一張假麵,在我看來最大的好處,是可以極大地降低神傀成本。如果隻是為了證明我的能力,我不會選擇幻魔君做對手。”
白須老人終是無話可說。
怔怔看著跳躍的篝火,問道:“大祭司的死是個意外?”
塗扈隻道:“南天師應江鴻的實力,一直是四大天師之首。我認為誰都不應該小看他。”
“至高無上的天神,難道可以被小看嗎?”白須老人喃聲問道。
“當然不可以。我們必須時刻對天神保持尊重,必須一直堅固信仰。”塗扈不動聲色地道:“我們南征中域,就是為了幫助偉大的神靈蘇醒,不是嗎?但是我們失敗了,北宮大人也為此犧牲。我認為接下來我們應當更謹慎。‘新修的牧場,經不起第二場白毛風’。”
他最後說的是草原上的諺語。表示一個勢力不能夠在短時間內接連遭受重大挫折。第一次傷筋動骨,第二次……家破人亡。
白須老人沒有再抬眸,隻是道:“我太老了,很多事情我看不明白了……進去吧,陛下在等你。”
塗扈對他恭恭敬敬地一禮,便從他身邊走過。
火光在華麗的祭袍上移動著,從身前至身後,隱進黑暗裡。
恍惚某種權柄的交替。
推一本書,《異常世界的良好市民》。
都市異能類的。
書很幼,隻有十萬字。
但是三歲瞧老,大家可以看一眼。
作者跟我說他不會太監,我願意相信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