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時至如此,血河宗已經沒有彆的人可以站出來。
她是不得已的選擇,是不得不站在此處的人。
因而她直著脊梁,死死地看著吳病已,咬著牙道:“吳宗師,這件事情已經平息了,現在禍水風平浪靜!”
吳病已隻問道:“那它就沒有發生過嗎?”
“這件事情沒有給現世造成任何損失!我們血河宗釀造的苦果,我們已然自食!”寇雪蛟怒聲道:“你們還想怎樣!?”
吳病已眉頭擰起:“劍閣司閣主無故跑來禍水一趟,不算損失?暮鼓書院陳院長過來,我自天刑崖過來,阮監正自南夏過來,我們這些人的時間和精力,是你們血河宗可以肆意浪費的,你是這個意思嗎?”
他冷冷地看著寇雪蛟:“寇護法!本座倒是想要問問你,若是今日禍水沒有鎮住,若是霍士及他白死一回。你還能這麼慷慨激昂地跟我說,‘這件事情沒有給現世造成任何損失’嗎?”
“但事實是孽海風波的確已經消弭!幾位大人身份尊貴,輕易不會出手,我血河宗也甘願彌補損失。”寇雪蛟強抑憤怒:“可現在是什麼時候?您才走出這紅塵之門,我們宗主前一刻才為鎮禍水而死。吳宗師您在這種時候開口問責,難道不讓人心寒嗎?”
“孽海風波的確已經消弭,所以你們血河宗的罪孽可以酌情削減。”吳病已麵無表情地道:“至於你問我現在是什麼時候,執罪問刑,從來不看時候。你寇護法的時候,很重要嗎?”
寇雪蛟紅著眼睛道:“從一開始我們就知道錯行已鑄,我們也一直沒有放棄彌補!”
“但從一開始你們就選擇了隱瞞,是嗎?看來此事你寇雪蛟也是知情的。知情瞞報,是為包庇寬縱。”吳病已嚴肅的目光巡視四周:“血河宗上上下下,竟然非獨是霍士及寬縱孽行。你們血河宗出了很大的問題!刑一人,可乎?”
寇雪蛟被這話驚得一時失語。
吳病已最後這句話,表麵上是在問,懲罰一個人就行了嗎?實際上這一句出自法家經典《五刑通論》。
乃是中古時代法家先賢衛幸所著,
其文曰:“刑一人,可乎?刑萬人,可乎?”
而答案是——“罪在不辭!”
這部經典,體現的是法家除惡務儘的思想。
在吳病已此刻的語境裡,更是有大開殺戒的表意存在!
寇雪蛟如何能夠不驚?
“吳宗師。”暮鼓書院院長陳樸,在這個時候開口道:“法理不外乎人情,事情演變到今日之局麵,我們每個人都不想看到。但是……”
吳病已看也不看他,隻是淡聲道:“矩地宮執掌地律,天下險境,皆承其責。陳院若是有意見,可以來我天刑崖談。”
他竟是誰的麵子也不賣,連話都不讓陳樸說完!
阮泅初來乍到,對此事也隻是囫圇聽了個大概,此時此刻袖手而立,全然沒有開口的意思。
司玉安草劍在腰,負手於後,也並不說話。
“吳宗師定要如此嗎?”寇雪蛟恨聲道:“我血河宗上上下下已經為此付出了足夠的代價!”
“你們付出的代價夠不夠,你們自己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是地律說了算。量刑定罪,自有其理。血河宗的職責是鎮守禍水,霍宗主殉道而死,死得其所。他對得起他的職責,他的過錯也已抹消,但他隻能代表他自己。”吳病已的表情依然沒有什麼波動,很平靜地說道:“是誰挑動了禍水波瀾,釀成大禍……是自己站出來,還是等我來查?”
寇雪蛟臉色難看至極。
若是讓吳病已自己來查,血河宗恐怕就不是交出一個真人來那麼簡單。
可要是讓她就這麼把自家真人交出去,她又怎麼甘心?
整個廣場,陷入一種沉肅的氣氛中。
便在這個時候,阮泅忽然轉眸眺遠,好像觀察到了什麼。
吳病已更是直接,已然探出手來,隔空便是一抓!
沒有什麼煊赫的光影,甚至於很難感受到力量的波動。
但是跨過有形無形的阻隔,他已然抓住了什麼事物,提至身前來,重重往地上一摜!
虛幻的光影凝為實質,一個氣息磅礴的蒼發老人,就這樣直接被砸到了廣場之上,骨裂筋斷,齜牙咧嘴,痛苦不堪!
“胥長老!”
這個被吳病已抓過來,摔在廣場上的老者,赫然是血河宗三大長老之一的胥明鬆。
瞧見此人此般狀況,廣場上眾多血河宗門徒幾乎蜂擁而近。
但卻被寇雪蛟厲聲喝止:“你們乾什麼!?退下!”
麵對吳病已這樣的衍道強者,其差距遠非人數可填。
沒有十萬強軍,沒有頂級軍陣,沒有造詣高深的兵道真人統領,拿什麼與衍道真君相對?
這整個廣場上所有的血河宗門人加起來,哪怕再加上已經昏厥的彭崇簡,真個對上吳病已,也隻是送死而已。
就在剛才,藏在血河宗山門內的胥明鬆動念逃跑,結果被吳病已探手就抓了回來。
這一逃,挑動禍水波瀾的罪魁禍首是誰,已經不言而明。
寇雪蛟喝退血河宗弟子,再沒有爭鋒相對的態度,對著吳病已重重一禮,懇聲道:“看在血河宗鎮守禍水五萬四千年的份上,吳宗師能否手下留情?血河宗已失宗主,再難承受一位長老的損失。往後我定當嚴加管製,確保此等事情絕不會再發生。將胥明鬆囚於地牢百年,我親自看押!您看可好?”
吳病已隻淡聲道:“此人量刑如何,矩地宮自為之。與你血河宗不相乾。”
寇雪蛟憤怒的時候,他是這般態度。寇雪蛟服軟的時候,他也是這般態度。
在場眾人都非常明白,今日若是被吳病已帶走,胥明鬆必死無疑。
可寇雪蛟根本沒辦法攔住。
今時今日她應該強硬地撐起血河宗,可是麵對一位貨真價實的衍道強者,執掌三千紅塵劍的她,也隻有無力!
她目帶哀意地看向陳樸,看向司玉安,甚至於看向阮泅。
但是沒有任何人回應。
因為任何人回應都是無用。
麵對暮鼓書院院長陳樸,吳病已都是直接讓他上天刑崖理論。這是擺明了不惜舉宗而戰的態度,吳病已維護地律的決心,冷硬得可怕。
司玉安甚至阮泅再開口,也隻是徒然丟份,除非有同三刑宮開戰的決心,不然根本於事無補。
阮泅才來此地,對事情一知半解,本身又代表齊國,自沒有什麼為血河宗撐場的動力。
司玉安雖則當時也是在紅塵之門,聽到了霍士及赴死前的請托,雖然也為霍士及的死而動容。但矩地宮的地律是天下都認可的,吳病已執行地律天經地義,他最多也就是勸和一句,哪有可能拔劍與吳病已對上?
吳病已的態度一擺出來,他索性勸也不勸了。
說來說去,這個胥明鬆的確是該死之人。
吳病已看在霍士及的犧牲上,放胥明鬆一馬,是很多人能夠理解的事情。吳病已誰的麵子也不看,什麼事情也不管,定要執行地律,那旁人也沒有太多閒話可說。
為何陳樸被吳病已半點情麵都不留的駁斥,也隻是沉默?因為陳樸想要替血河宗求情,本身也並不占理。
陳樸有陳樸的“仁”,吳病已有吳病已的“法”。
“嗬嗬……”滿頭白發淩亂的胥明鬆,氣喘籲籲自地上爬起來。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結局已經確定了。
所有人都看著他。
而他看著吳病已,咧了咧嘴,淒聲道:“你的確大公無私,你三刑宮的確好嚴的規矩……你贏啦!”
他的聲量抬了起來:“你是天底下第一秉公人!”
他往前踉蹌了兩步,狠狠地盯著吳病已:“我做的事情,我認!妄圖衍道,沾染禍水,我的確罪有應得。如今霍宗主也死了,彭護法也傷了,我的衍道之路亦是無期。事到如今,我隻有一個請求——”
吳病已隻是淡漠地一抬手:“你沒資格提請求。”
一條純白的鎖鏈已自虛空中鑽出,將胥明鬆緊緊鎖住,捆得粽子也似。
法家有十大鎖鏈,威傳天下。第一曰【法無二門】!
色為純白,堅不可摧,質不可改。
代表著律法一旦製定,不能隨意變通。此鏈一旦鎖人,則萬事不改,千歲難開。雖有山河易,律法不輕移!
“我胥明鬆堂堂真人,豈能死於暗室!”胥明鬆拚命地掙紮起來,用儘所有力氣,與那純白色的鎖鏈對抗。
真人之力,翻江倒海隻等閒,可他根本掙不脫這鎖鏈去!
這一刻他皺紋深深的臉上,神情瘋狂而又蒼涼:“我不求活,我不求赦免!血河宗沒有孬種!吳宗師!把我扔去禍水,讓我死在鎮壓禍水的戰場上,我情願隨宗主而去,為血河宗戰死!”
哪怕胥明鬆的確是叫禍水生變的罪魁禍首,簡直該死。此時此刻他的這種請求,他的艱難嘶吼,也難免讓人動容。
但吳病已仍舊不為所動。
“心性不佳,恐你為禍水資糧。不允!”
抬手一按,激狂若癲的胥明鬆立時暈厥了過去,翻倒在地,人事不知!
本章六千餘字,共三章。
是為盟主“重倉抄底妙玉”、盟主“是夢落呀”、盟主zj1998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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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麵的大佬且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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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感謝秦老板的黃金總盟!
明天咱們就是名作堂第23本榮耀四星作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