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在她的身後,有一座冰山崛起,探出雲海,對峙崖壁。
將玄南公操縱的幾尊神像,全部攔在冰山之後。那玄冰有萬載之寒,輕易不得破開。
此刻兩山夾狹道。
她和她的千秋棺,就停在山道中。
除了一個跌跌撞撞向這邊奔來的犬妖,再沒有誰能阻止她摘下花朵。她明澈的美眸望著那個犬妖,探出手來,霜花開在她的指尖,霜意落在三生蘭因花上...
哢!哢!哢!
她接觸到三生蘭因花的手指,忽然間全部斷掉了!
如此纖柔合度、玉潤完美的手指,像琉璃禮器一般,當它猝然斷裂的時候,真叫人心碎!
是誰如此殘忍?
柴阿四提著他的鏽鐵劍。一隻眼睛懵懵懂懂,帶著讚歎、可惜、心疼之類的情緒,一隻眼睛卻嚴肅、威嚴、睥睨一世。
美的事物被破壞,總是叫觀者傷懷的。傷春為花殘,悲秋為葉凋。
就連被冰山推開但始終看著這邊戰場的靈熙華,眼裡都有一絲對暴殄天物的可惜。
唯獨謝哀自己的眼睛,卻十分平靜。
她也不去繼續摘那三生蘭因花,也不理會自己的斷指,隻看著麵前這個手提鏽劍的身影,聲音冷漠:「柴胤?」
玄南公、鹿七郎、靈熙華,以及受苦良久、因虎太歲的退出而重獲自由......仍然傷重但剛剛恢複了一點力量、在血雨中飛上山來的蛛弦,儘皆一驚!
柴胤在人族《史刀鑿海》中,隻是寥寥數筆便帶過的妖族強者。
在道曆新啟以來的妖族心中,卻是毋庸置疑的傳奇!他曾在萬妖之門前,遲滯了景國開國皇帝的兵鋒!
手持鏽鐵劍的「柴阿四',自那兩山所夾的狹道裡,慢慢地走下來,嘴角有一抹玩味的微笑:「你竟然認得我....你是誰?」
在提問的時候,他仍然在往前走,問題落下的時候,他已經又抬劍,鏽劍一起,冰川皆裂、山崖碎——
他自山上往山下來。
他的右手邊,是無數顆碎至細粒的冰晶。他的左手邊,是如煙霧彌漫的土黃色的埃塵。
兩山不複見,唯有一道走。
那條山道似成了天神下凡的階。
他的聲音,已然成為了此世的規則本身。
對於這個世界的掌控,他儼然已經超過了迄今為止在神霄世界出手的所有存在!
哪怕元熹再世,哪怕羽禎複生!
他就那麼看著謝哀,劍已遞來:「不管你是誰,知道是我柴胤,還敢奪我的花嗎?!」
人族多天驕,山河日新。他不知道來者是誰,但他也不必知道來者是誰。
無非一劍!
柴胤之強,柴胤之霸道,由此言此態,可見一斑。
但更令鹿七郎震驚的是.....柴胤竟說這是他的花!
這一瞬間他的腦海如過電一般,恍然明白了一切。
蛛蘭若.....蘭因絮果....三生蘭因花!
蛛蘭若不是天生的神通,而是種花的盆!
神霄世界是肥沃的土壤,今時此日是恰當的風雨!
為何神霄世界最後會在柴阿四的老宅落下來?因為'柴胤」要守著他的三生蘭因花!
此刻又何止鹿七郎震撼失語?
眼見得柴阿四忽然間展現柴胤的力量,柴胤的口吻。與柴阿四相處這許多天的薑望,一時汗毛倒豎。
他讀《史刀鑿海》,《景略》第一卷,就有柴胤之名。妖界天意之惡劣,原來從遇到柴阿四的時候就開始了!
摩雲城中多少次陰差陽錯,是天意,還是柴胤之意?亦或兼而有之?他在用柴阿四布局的時候,柴胤也在冷漠地注視他。
想來他在妖界掙紮的這一場,無數次死裡求死,屢敗屢戰,屢輸屢爭,在名載於史書的強者眼中,多麼可笑!
難道說,他獨鬥數位天榜妖王,幾經生死,爆發所有,終於在絕境之中創造可能,臨陣強殺蛛蘭若——竟也隻是為這場開花所做的鋪墊?
他們這些所謂的天驕,生死都在看台上,隻是大人物的一場木偶戲嗎?尤其薑望比鹿七郎靈熙華他們更了解柴阿四。
知曉柴阿四在與猿小青相愛之前,本就一直心心念念要娶蛛蘭若。如無他這個所謂的古神出現,想來柴阿四最後還是會「機緣巧合」跟蛛蘭若產生交集。
遲雲山神的出現,隻是柴阿四的生命裡,一道偶然的波瀾。無法阻止命運之舟,行向它的終點。
但.....如果說柴阿四就是柴胤。
那麼柴阿四呢?
柴阿四的心情,柴阿四的命運呢?
在護法神將淩厲的攻勢下,薑望也不知何來的心情,鼓蕩血氣,倏然折望,看向那個「柴阿四',高喝道:「柴阿四!」
他赤金色的眼睛,恰對上一隻淚水模糊的右眼。以及'柴阿四'無動於衷的臉。
在與謝哀爭殺的同時,「柴阿四」的左眼,還遊刃有餘地看過來。便這一眼
薑望心中警兆驟生,氣血催動到極限,血霧炸出皮膚來,逃脫了護法神將的金瓜,似血電折走。
他原先所立之處,出現了一道自天而地的光柱。
洞穿了雲海,光猶不息,似是雲海一峰!
瞧著薑望迅速遁遠的掠影,以及玄南公緊隨其後的追逐。
'柴胤」的嘴角微微翹起,饒有興致地道了聲:「你也好自為之!」
此時此刻,他與謝哀的道則碰撞還在繼續。
但他隻是施施然回身。徑直而前,一劍往赴。
一支鏽鐵劍,定住風雨雪。
天風地氣彙龍虎上下四方合聖元。
而此劍繼續前行。
前方包括謝哀在內的一整片空間,頃刻崩碎了。
此劍碎嶽,碎棺。
也點碎了謝哀的驚虹橋、化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