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如無儘的幽暗,也儘數歸攏為黑衣黑冠披黑袍的男子,有些沉鬱地道:“不解題,撕試卷。這是哪一派的風格?”
“孔恪嗎?”白冠男子道:“當年他辯論不過,拔劍就將人殺了。然後宣布自己是辯論的勝者。”
“哦?”黑冠男子道:“好像是聽到有誰說儒生。”
聽得這兩人在麵前如此編排儒祖,季貍就算是性子再清靜,也一時不能忍:“野言閒碎,豈能誇誇?休得再胡言亂語!你們是誰?如此無狀?!”
雪探花呲著牙,發出威脅的低吼,為主人助威。
“她很著急。”白冠男子道。
“看來她也知道這件事。”黑冠男子說。
季貍隻恨自己不會說臟話,千言萬語無法表達。
雪探花喵喵喵喵罵個不停。
“是該介紹一下。”白冠男子行了一個古禮:“在下鄭韶。小姑娘你……是否聽聞?”
黑冠男子道:“趙繁露。”
季貍表情變得凝重:“陰陽二賢!”
她當然聽聞……
讀近古曆史,豈能略過諸聖時代?了解諸聖時代,豈能忽視陰陽家?
而論及陰陽家,又如何能不知道鄭韶與趙繁露!
他們是諸聖時代裡,陰陽真聖最厲害的兩個門徒。
稱為“陰陽小聖”,又號“陰陽二賢”。
“聖者”乃超於絕巔而近於超脫的強者,在某種程度上,諸聖時代稱賢之人,都是衍道層次的強者。
陰陽真聖鄒晦明開創了陰陽學說,鄭韶與趙繁露將其補完,他們是鄒晦明最傑出的弟子,也是幫助鄒晦明成聖的賢人!
時光荏苒,陰陽真聖都已經命化,陰陽二賢當然也不可能還活著。
如今的形象顯現,隻是在諸聖時代的極盛時期,陰陽家在這失落之河的某一段,於時空之書的夾頁中,剪下了一縷時光,深藏在禍水之中、關於方位的概念裡。
白冠白袍的鄭韶哈哈大笑:“後生晚輩還記得我,我也算是沒白活!”
黑冠黑袍的趙繁露則悵聲道:“今夕何夕?我們在這裡已經等了多久?”
“諸聖時代早已結束,連同諸聖時代在內的好幾個時代,共計十萬三千年的曆史,都劃作近古。現今已經是道曆新啟之年。”季貍說道:“陰陽家已經不存在了。”
鄭韶笑容燦爛:“有趣!我已經死了這麼多年!”
趙繁露則道:“不,陰陽家永遠存在。”
“我說——”鬥昭斜來一步,攔在鄭韶的目光前:“你們聊夠了沒有?看在你們已經死了很久的份上,我願意給你們一點耐心。但不是一直給。”
“哈哈哈哈……”鄭韶大笑一陣,然後道:“我一直以為我欣賞直接的人,但是當我自己被這麼直接地對待,才感覺這種人真是沒禮貌啊……小子!那我就給你新的規則——現在你們需要分成兩隊,同時挑戰我和趙繁露。贏得這場挑戰,你們就能繼續往前走。”
話音一落,他便笑著退回無儘的燦光中,趙繁露一聲不吭,也走進了永恒的幽暗。
長長的甬道上,隻剩下入此迷宮的六個人。在左右兩側的映照下,他們的麵容也仿佛晦明不定了。
鄭韶和趙繁露,曾經都是走到超凡絕巔的存在。
現今雖然隻是一段時光中的剪影,在這特殊的、關於方位的概念裡,也能夠體現洞真層次的力量。
這當然不會是一場簡單的挑戰,哪怕“陰陽二賢”的剪影削弱至此!
現在這六個人還真不太好公平分隊,主要是寧霜容還處於一種耗力過多的虛乏狀態。
季貍開始回想鄭韶和趙繁露的相關情報,默默計算究竟怎樣的分隊方式,能夠達成最輕鬆的戰果。對她來說這並不難算,需要的時間也不多……
但對鬥昭來說,這無疑不是個問題。
“你們一隊。”
他隻留下這一句,便拖著天驍刀,獨自踏進燦光中。
季貍看向薑望。
薑望溫聲笑道:“彼方善惡不明,真假難辨,不能全聽他們的。你們且在這裡幫忙戒備,有什麼不對勁,就及時出手彌補。我先進去看看情況。”
手提長相思,一步入暗幕。
其言已罷,其人已隱。
虛空之中翻開一本書,字跡蜿蜒。卓清如麵色如常,而筆下寫道——
薑真人雖然溫和,驕傲也不少半分呢。
……
……
鬥昭一步踏進熾白燦光裡,走進了鄭韶的熾光世界。
熾光並不至於刺他的眼,他眼中的鄭韶如此清晰明確。
鄭韶堂皇地站在那裡,雙手大張,臉上是燦爛的、近於癡妄的笑:“歡迎你來到我的白日夢中!”
在陳樸所著的裡,就明確說到,“白日夢”這個詞語,即是來源於鄭韶。
於諸聖時代尚是一個代表美好的詞語,而在時光衝刷過後,於今日成為一種略帶貶義的妄想。
因為鄭韶的白日夢,並未成真!
整個諸聖時代的努力,都未達成最高理想。遑論已經消亡的陰陽家,遑論鄭韶之夢。
鬥昭遍身的金光,將熾光排開,一步步往前走:“我來打醒你。或殺你於夢中。”
鄭韶歡聲大笑:“要懂得尊重前輩啊,小子!我們這些創造了曆史的人物,難道不值得你好好膜拜嗎?見我,為何不拜!”
“現世為真世,中古近古都如煙。今人為真人,古人前人都成昨!”鬥昭往前走,白日夢世界如此遼闊,但他每走一步,都將他和鄭韶之間的距離斬半:“死人就好好躺著吧,你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的人用不著你們來考驗。”
他的武服輕輕揚起,天驍已然橫空:“睜眼看看,今日是誰之天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