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曆三九一九年的黃河之會決賽場,口口聲聲自己芳齡二十實則二十四歲的黃舍利,遇到了時年十九的薑望,頻頻逆旅,也未能逆轉戰局,最後握手認輸。
在當年的半決賽,列國根基第一、時年二十三歲的秦至臻,以占據極大優勢的紙麵實力,手持橫豎刀,展現閻羅天子之態,最後敗於手持長相思的劍仙人之前。
事後偶有複盤,薑望每次都說,重點是向前一劍絕魁名,幫他在戰前建立了優勢。而秦至臻自己,卻從來沒有找過理由。
一九年黃河之會決選的精彩程度,放眼整個曆史,都是坐三望一。
能夠璀璨到這種程度,絕不是某一個人的光芒,恰是天驕並耀、群星輝映,也是時代進步、大爭一世,方成此絕古之唱。
在李一橫空出世,打破冥冥中的禁錮之前,曆史上從未有三十歲以內洞真者——一代一代的修行體係正在革新過往,而李一便是那一聲水到渠成的時代強音,幾可視為人道昌盛的標誌**件。
景國藏他藏了三年。二十六歲證就洞真,二十九歲才因為萬妖門後的變故,急召他回歸——一劍鳴古今,終叫天下知。
黃舍利身懷絕巔神通,秦至臻乃天府修士,又都是三十歲成就洞真,追平古人最高記錄,可以說在各方麵都已經推到極限。在任何一個時代,都能稱得上頂級天資。
可惜早在三九二三年,薑望、重玄遵、鬥昭,接連成真,都在三十歲之前成就,接住了李一的劍鳴,已是為絕世天驕重新劃了一條分界線。
其中薑望更是破紀錄地在二十三歲成就當世真人,號為青史第一真。
他們也就顯得不那麼亮眼。
但是再怎麼不亮眼,這個記錄也是必須。對黃舍利和秦至臻來說,在三十歲這條線洞真,不僅僅是修行目標,更是政治任務。
太虛會盟早就結束,太虛閣早就完成構建、名為【太虛閣】的洞天寶具,也早早地清理出來,太虛幻境都已經重新運行兩年了!
為何太虛閣還沒有開放?
無它。
等秦人荊人也。
霸國雄於天下,此即雄名所著,默認的威權。
不是說這兩個霸主國拿不出一個可以抽離國家事務的真人,也不是說它們沒有年輕些的天驕。秦國如黃不東,荊國如慕容龍且,都是在先前幾年就洞真了的。
但是論及年齡,一個個都在三十開外成就,放在太虛閣任人審視,相形之下,難免失了霸國威風。
牧國現世神使蒼瞑也是三十三歲那年成就的洞真,但他是他們那一屆無限製場裡,除李一外第一個洞真者,意義又不同。他成洞真的時候,是道曆三九二三年元月,彼刻儼然是天下第二——龍宮宴都還未開啟,更彆說後來的薑望弑真又得真。
以秦國為例。
黃不東二十九歲參加黃河之會,三十四歲洞真,長得像六十。
當年參加外樓場的甘長安,與薑望同齡,若能得真,當是入閣第一人選。哪怕今年成了真人,也是追平李一的記錄。可惜他未能成就。
總不能讓天下諸方一等再等,讓太虛閣形同虛設,一空再空。
秦至臻今年若不成,過了三十歲的線,秦國也是要把黃不東推出來的,不可能再等下一個十年,等下一批天驕。
這種舉世等一人的壓力實在巨大,尤其是在黃舍利先一年洞真之後。秦至臻的確是有磐石般的堅硬,還是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了下來。
薑望聞弦知雅意,聽秦至臻而知太虛閣,笑著擺擺手:“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勝舊人!舜華妹子第一神臨當之無愧,設使我還未破境,也不知如何敵你闔天。”
“薑大哥不要說這些話哄我,你神臨境做的那些大事,我一件也做不成!”屈舜華道:“單你從妖界隻身逃歸,這便是任何人都無法複刻的壯舉。古往今來,豈有如此神臨?我的神臨第一,最多是在這十年內。薑大哥的神臨第一,卻是貫穿古今,確立曆史——”
左光殊連忙打斷:“都是自家人,你們就不要來回誇啦!叫褚幺聽得發笑!”
褚幺沒有笑,認真且驕傲:“我師父就是這麼了不起的!”
屈舜華卻是拿眼去瞧左光殊,訝道:“這些不都是你平時總跟我講的嗎?你總說薑大哥如何如何,同境天下無敵——”
“原來如此!”薑望撫掌而笑:“舜華妹子有所不知,他在信裡,也總跟我誇你,說你怎麼天資過人,說這闔天怎樣厲害,就算是我神臨時,也討不著便宜——”
左光殊俊臉泛紅,羞惱地打斷了他們:“私下說和當麵說,豈能一樣!”
屈舜華終究心疼郎君弟弟,並不同薑大哥一起揶揄,轉道:“那我問薑大哥一個問題,薑大哥不要再拿話哄我——古飛劍傳人向前這幾年天下遊劍,聲名愈響。眾所周知,他與薑大哥是至交好友,以薑大哥看來,我與他誰強誰弱?”
“那還用說?”薑望毫不猶豫:“我最看好的就是你!闔天一出,誰與爭鋒?”
屈舜華笑得很開心,但還是道:“請薑大哥客觀一點。”
左光殊掏出一塊留影石,狠狠地道:“再說一遍,我都記錄下來,回頭給向前聽!”
薑真人行得正,坐得直,立即正色道:“客觀來說,你們兩人都是當世絕頂神臨,都有自己極致的優勢,若是一定要分出個勝負,隻看他的龍光射鬥,能不能逃得開闔天。”
“說了又好像沒說,再客觀一點!”左光殊大聲強調。
薑望笑道:“距離拉開,向前大有優勢。距離拉近,舜華勢在必得。”
“好了!”他擺擺手:“聊正事——太虛閣是怎麼個章程?”
左光殊拿不住薑大哥的把柄,也就遺憾作罷:“要入閣者,須於九月九日,重陽之時,趕赴太虛山門。具體章程,到時候才知,總也不外乎那些——薑大哥一定沒問題,咱們楚國全力支持你!”
薑望眼睛一亮:“淮國公要去見證嗎?是了,鬥昭要入閣,宋真君總要避些嫌疑的。”
左光殊道:“為了避嫌,我爺爺也不去——”
薑望摸了摸鼻子,好吧!自己與淮國公府的感情,也是天下皆知。這後門開不得。
“代表楚國去的是我爺爺。”屈舜華笑著接道。
虞國公屈晉夔!
薑望當然是認識這位真君的,在屈舜華的引薦下,專門拜訪過。
虞國公不僅身份硬、修為高,還有做菜的愛好,於庖廚一道,稱得上舉世無雙。薑望單方麵與他很有共同語言。總之也是相熟。
入閣的門檻就在這裡了——
第一,要有及時知道這條消息的渠道和資格。
第二,要有洞真實力,不然太虛山門都走不進去。應江鴻立在山外的洞真之門,現今仍在。
第三,要有人支持。
褚幺訝道:“時間好緊張,後天就是了!”
若是師父在天外修煉未歸,豈不是要錯過?
屈舜華笑道:“因為秦至臻是昨日洞真。”
薑望也淡然一笑。
當初參與太虛會盟的諸方,沒有在秦至臻洞真當天就開啟太虛閣員的遴選,而是選了重陽節這麼個看似特殊的日子,已經算是很體麵了。
此外各路天驕退出本方勢力,也多少需要幾天時間。
三年的時間過去,他對太虛閣的席位已是誌在必得,無論太虛閣員將以何等形式展開篩選,他都確定自己能穩得一席——除非太虛會盟諸方把蘿卜坑政策定到極限,比如入閣者不得姓薑。
薑真人喝了一口徒弟泡的茶:“傳句話的事情,用得著親自跑一趟麼,還是兩個一起來?”
左光殊笑道:“此次出來,主要是為了跟薑大哥說太虛閣的事情。其次呢,我也跟舜華姐姐出來散散心。”
這小子自從證就神臨、解除了禁足令,跟屈舜華是隔三岔五出門旅遊,著實讓人羨慕。
薑望笑道:“原是順便來跟我講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