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國驕子,苦心如此。”王笛道:“你說的話,我竟不知哪句為真。
做了三年師爺,一邊潛修,一邊為雪國治城。雪國若以此為罪,你往上請令,叫人來抓我便是!
“那就都彆當真!”衛瑜卻不耐煩繼續解釋了,一拂袖:“衛某隱姓埋名,在寒花城又對薑望道:“真人此間事了否?
薑望攤了攤手:“我無餘事。’
那就走吧,咱們出城說話。”衛瑜完全不在意王笛的表情,抬步便走。
薑望負手於後,瀟灑跟上。
他自然不會替王笛憋屈,王笛是不是真憋屈,都且得兩說。
秦國就算用間,也不可能用衛瑜為間。
像衛瑜這樣身份的人,不會做這麼不符合身份的事情,他的身份更不可能瞞得過真正的雪國高層。他在寒花城當師爺,對傅歡、謝哀等人來說,隻怕是公開的秘密。
從這個角度來說,衛瑜倒也確實是能言“清白”。
但是他在雪國寒花城做了三年師爺的這件事,多少能有一些引申的可能,太虛閣裡某位出手豪綽的閣員,肯定願意為此花一點點小錢。
“我好像從未見過真人,真人卻好像認識我?”飛出寒花城,在茫茫的雪中往前走,衛瑜直接問道。
薑望道:“你是指我今天過來,目標明確?”
衛瑜點了點頭。
薑望並不遮掩:“我關注過你。”
“關注過我?”衛瑜有些感慨,語氣莫名:“泱泱大秦,人才輩出,論根基有秦至臻、論天資有甘長安、論殺伐有黃不東……我何德何能啊,能讓您這樣舉世矚目的人物特意關注。”
既然說到這裡……我倒是有一樁陳年舊事想問你。一直沒有得閒去秦國,也便擱置了。”薑望淡聲道:“吾友向前,當初西赴秦地,尋你問劍。戰前說得清清楚楚,無意爭名,無意傷麵,僅為問劍。你也說得清清楚楚,必不生怨。後來秦至臻卻追出來,一拳把向前砸進渭水,你怎麼解釋?”
衛瑜愣了一下,他倒是沒有想到,薑望是因為這個才關注他。
這位真人對待朋友,倒真是沒話說。都過了這麼多年,還替朋友耿耿於懷。向前自己都沒說過介意。
“我無法解釋。”衛瑜誠懇道:“秦至臻是我好友,見我折劍,自發要為我出頭。我雖然事先並不知情,但事後也沒有推諉的可能。這件事情絕對是我的責任。薑真人想要怎麼樣,為朋友出頭也好,解氣也好,我都擔著。”
衛瑜當初如果是真的生怨,向前不可能活著離開秦國。
所以他這番話是可信的。
薑望便隻略略點頭:“既然你這麼說,這件事情就簡單了。我記在秦至臻賬上,回頭也一劍沉他便是。
衛瑜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話。
當初秦至臻找向前,是約定等向前也躍升內府,同境再為戰。
而薑望,顯然並不以他衛瑜為對手……也確實有不以為的資格。
兩人走在茫茫雪地裡,彼此不再對話,隻是一步一痕,刻意般的留下腳印。
一陣之後,衛瑜問道:“薑真人找我還有彆的事情嗎?”
薑望道:“太虛幻境在雪國遇阻。我代表太虛閣來處理此事,你在雪國呆了三年,有什麼建議給我嗎?
衛瑜很是費解,要是秦至臻代表太虛閣來雪國,他衛瑜肯定是沒有二話,任憑差遣。你薑望是誰?咱們很熟嗎?
縱然你是名滿天下,一等一的顯赫人物,咱們也隻是第一次見麵啊!怎能使喚得如此理所當然?
但他畢竟沒有這樣問。
隻是道:“我可以拒絕嗎?”
薑望給了他一個微笑。
衛瑜沉默地往前走。
薑望補充道:“但是我把秦至臻沉河的時候,可以下手輕一點。”
衛瑜道:“天下根基雄厚者,未有過於秦閣員。就算是您,要將他一劍沉河,也未見得輕鬆。”
薑望淡然而笑。
衛瑜轉過頭來,看著他問:“薑真人不相信我來寒花城隻是為了修行嗎?
“我不在乎。哪怕你是要來雪國當皇帝,又與我何乾呢?”薑望淡聲道:“我隻要做我的事情,好好建設太虛幻境。”
衛瑜沉默片刻:“我能怎麼幫你?
薑望平靜地道:“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現在還沒有頭緒——你可以想一想,你能怎麼幫我。”
衛瑜再一次沉默。
強迫我幫忙,還要求我主動。上哪兒說理去?
薑望很有耐心,隻是近乎恒定地往前走。
走著走著,衛瑜開口道:“如你所知,寒花城主有意薦我入朝,但我不可能真正加入雪國,所以在你過來之前,已經準備離開——也正因為如此,這幾年我都隻是在區區師爺的位置上,雪國的隱秘,不可能對我開放。我甚至沒有往西走過,隻在三座對外放開的城池裡打轉。我不了解雪國。”
薑望靜靜地聽他解釋完一大堆,然後道:“介紹一下冰陽城。”
衛瑜隨口道:“冰陽城是由雪國大將洪承道駐守,此君神臨修為,實力在整個雪國都拔尖。此城駐軍十萬,配備有高等階的護城大陣,能夠扛得住真人十息進攻。城高牆厚,武備嚴整,若無真人打頭,沒有五十萬大軍,很難正麵破城——薑真人,但我們的方向是雪寂城。”
“是的,我們正要去那邊。雪寂城可以親眼看,所以不必再介紹。”薑望道:“你觀察冰陽城的視角……很獨特。”
衛瑜道:“在軍中呆習慣了。”
薑望哈哈一笑:“我還以為秦國想要入侵雪國呢!”
衛瑜扯了扯嘴角:“怎麼可能?且不說雪國國力雄厚,地緣複雜,易守難攻。我大秦與雪國一北一南,中間隔著多少國家!就算調兵遠征,就算荊國玉京山都不乾涉,真個拿下了….它在可預見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也隻能是飛地,無法向秦國輸送資源,反倒需要秦國持續供血。這不符合秦國的國家戰略,也實在有些短視。
薑望頗有自說自話的架勢,你解釋你的,我聊我的,摸了摸下巴:“都在計劃怎麼治理了嗎?
不等衛瑜回應,又突然道:“我對冬皇成道之戰很好奇,你能不能同我講一講經過?
衛瑜深深吸氣:“我也隻是三年前才來,那時候冬皇已然成道。”
薑望輕呼一口氣,貫成白虹在高天,頃刻鋪開數千裡,如雲海翻滾,一時截住漫天雪。
劍氣吐成霞,一掛在長空。
是提前向雪寂城宣告薑閣員的到訪。
也就此隔絕了若隱若現的窺探目光。
劍霞好似華蓋,鋪開好大排場!
此華蓋之下,薑真人施施然轉回頭,看著衛瑜,眼神寧定,卻如此明亮,仿佛叫人心無所遁隱:“此等大事,我不相信你沒有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