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血月上的那抹陰翳移開了,翱翔在夜空,原來並非陰翳,而是一頭巨大的無尾燕。隻是一個閃爍,便撲至身前,探來尖喙,附帶致死之朽意。
早就聽聞,地獄無門裡有一頭傳說中的至惡之禽,做儘惡事而養成,食冤吞恨,身懷五種凶惡神通,是那地獄無門裡最為凶殘的卞城王的寵物。
但所見如此,倒也無妨!
姬炎月刀隨意轉,隻是一抹,便將這巨大的燕梟殺死,斷爪、裂翅、斬首。再凶惡的禽鳥,也有無法跨越的位階差距。
而碧色蜉蝣已如光雨傾落。
姬炎月輕輕一抬頭,一條赤龍仰天而起,上接高穹,下撐黃土,遂成撐天赤柱,將她籠罩在其中。
密密麻麻的碧色遊光,落在此赤柱之上,卻是不得寸進。隻可似雨打窗,徘徊在外!
此時任何一縷碧色遊光的攻擊,都不是神臨修士所能擋下。如此千縷萬縷,貫徹此的任何一縷若巴遊元的攻擊,都不是神臨修士所能擋
陰曹之凶,卻傷不得姬炎月分毫。
此為她所獨創的真命龍柱。
真命皇族,外邪不可侵!
但她的真命之弦卻不會受影響,她的真命王界刀卻不會被阻攔——
“燕!”
在這關鍵的時刻,燕梟又複生。
【梟唳】神通恰到好處,攔了一下姬炎月的心念。振翅即發【移空】之神通,燕身飛在虛空中。利爪一撲,竟然撲在真命之弦,【亂流】神通一觸即發,使此弦稍稍搖晃,生出一種天命之外的可能!
這神臨境的惡禽,戰機把握未免太準確了些,不是神臨眼界……姬炎月淡淡地想著。
真命遂轉。
弦繃直!
刀已至!
長空飛燕首。
狹刀再次將燕梟斬殺,姬炎月更是抬起燦金輝煌的食指,直直戳在燕梟的屍體上。龍氣繞燕屍,與那黑色物質糾纏,不肯散去。
高皇截命指!
強行以龍氣皇威,阻隔燕梟的複生力量,延緩它的複生速度。
“現在還有什麼呢?”她如此問尹觀,再次抓起虛空中的弦。
尹觀卻無波瀾,隻是輕啟薄唇:“我詛咒你,你的肉身將葬入蠢物之腹,也如曾青。
“曾青是誰?”姬炎月帶著幾分閒心問道。
此時的一切都還很平靜,十大閻羅隻剩一尊在此。那十座閻羅殿的虛影,也沉默在虛空中。
所謂獰風惡雨,所謂春草碧樹。地獄於強者而言,是另一種風景。
“嗬嗬嗬,你不知道,你也不需要知道……”尹觀俊麵平靜,綠眸癲狂,而聲音極輕:“我詛咒你,你的魂魄將咀嚼痛苦,生生世世,如我未眠之夜。”
這句話平靜地結束了。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可是在尹觀的身前,自邪祭壇燃燒的綠焰中,卻緩緩升起一本燃燒著黑色火焰的書。
在那漆黑如墨的封皮之上,有著綠芒繚繞的三個字。
三個邪異而扭曲的道字,字曰——
生、死、簿!
在看清這三個字的瞬間,巨大的恐怖填塞了姬炎月的意誌,她第一次在這場戰鬥中感受到了致死的危險。
真人元神受冥冥之警。
會死!
會死在這種恐怖裡!
她久違地體會到了汗毛倒豎的感覺。
世上最恐怖的詛咒是什麼——
閻王叫你三更死!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這本生死簿,無聲地翻開了。
尹觀卻沒有言語,隻以指為筆,以血為墨,在上麵寫下第一個道字——
“姬。
姬炎月已然感受到,自己的命運,籠上了一層陰翳。她抬起龍紋狹刀,一手把握虛空,重新描繪出虛空中……那扭曲的弦。
真命之弦與生死簿來源於不同的道途,可在此時又有如此相似的表現——它們都要給予對手一個命中注定、不可還轉的死亡結局!
“或許都要死,會同歸於儘…….”姬炎月心中生出這樣的念頭,而瞬間變成強烈的感受。
她明白這結局尹觀亦能知曉。
為何不停下,再尋求其它的可能?
她在尹觀的綠眸裡,什麼都沒有看到。
尹觀隻是平靜又癲狂地寫下第二個字,是一個血染的“炎”。
那就死吧!姬炎月把握的真命之弦也不曾猶豫,奮儘道途之力,就要將之繃緊!
可這個時候,她仿佛聽到一聲歎息。
“唉!
是幻聽嗎?
不。
確切地有人在歎息。
真人元神洞察八方,捕捉此世一切信息,而終於能看到——那是立於血月上的一尊身影。
晦暗,冷酷,挺拔!
血月上一直站著一個人。
如此沉默又如此傲然。
而她,竟然不曾看見,不曾發現?
那黑色的物質流動著,燕梟竟然複活在他的陰影中。
向來耳聞不曾見,比所有閻羅都要恐怖的卞城王!竟不輸於傳言!更強於傳言!
她預計過卞城王的出手,甚至還準備麵對楚江王的出手,可沒有想象過,卞城王是這種實力的存在。
這聲歎息被她聽到了。
她是不得不聽聞。
聲聞的權柄完全不由她把握,這聲歎息已成聲聞之海,將她的耳識淹沒。
冥冥中她卻感知到,隨著這聲歎息落下的還有一柄劍,無聲無息無色無形,好像根本不存在但又絕對致命的一劍!
是極其薄情、極儘冷酷的一劍。
此劍倏然落下來,先於危險的警知而存在。
姬炎月悚然一驚!
卻根本沒有那一劍。
似乎那聲歎息也沒有發生過。
血月之上的那人,仍然是寂寞地站在血月上,其左肩歇著一隻黑色的無尾燕。人和燕,在血月之上,都看不真切。留在視野裡的,隻有孤獨的剪影。
好像並不存在。
可是...
生死簿上,尹觀卻已經寫下第三個道字——“月”。
“姬炎月!
嘣!
虛空中的那根真命之弦,斷裂了。
姬炎月的長發瞬間枯萎,姬炎月的身上散發惡臭,姬炎月的道軀向後仰倒。
今日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