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的虛空撕開一道口子,他被薅著頭發,拖進了虛空裡。
王夷吾感慨道:“秦閣員真是個沉默寡言、行勝於言的人物啊。”
秦至臻在虞淵的表現,是有目共睹。那叫一個勤勤懇懇,儘職儘責,事乾得多,話說得少。
軍人出身的王夷吾,非常欣賞秦至臻的這種品質。
旁邊的甘長安聞聽此言,表情複雜。
秦至臻又走出虛空,立在城樓,一身黑衣,定如暗礁。幽幽地道:“我不是沉默寡言,我隻是罵得慢一點。”
同為秦國天驕,秦至臻和甘長安是兩個在很多時候都會被拿出來比較、在很多方麵幾乎相反的人。
甘長安乃是天下聞名的神童,自幼就聰慧過人,能言善辯。秦至臻小時候,卻笨拙得很,尤其嘴笨。跟人吵架,常常彆的孩子都罵完一圈回家吃飯了,他還沒憋出話來,急得自己掉眼淚。
“衛瑜呢?”甘長安哪壺不開提哪壺。
秦至臻平靜地道:“他臨時有事,回去休息了。”
所以說有時候還是需要一點外部壓力。
皇夜羽在的時候,他們多麼團結。
皇夜羽一走,所謂逐世五真,立即四分五裂。
也就是計昭南,沒有試圖嘲諷薑望兩句,而是收起了韶華槍,對薑望道:“我回去休息一下,明天一起出狩。”
他才出狩回來,就直麵皇夜羽的壓力,雖然並沒有真正碰撞上,也是難免疲憊。
薑望笑道:“好。”
城牆上的王夷吾忍不住道:“師兄!我呢?昨天不是說好——”
計昭南已經走遠了:“你看看薑閣員願不願意帶你吧!”
薑望和王夷吾永遠不可能成為朋友。
因為重玄勝永遠不可能原諒王夷吾。
計昭南當然知道這些,但是他並不在意。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交集。
薑望從妖界帶回來饒秉章的那一槍,他就記薑望一個人情。
他承諾可以幫薑望殺一個人。但薑望在當初圍殺莊高羨的關鍵之戰裡,都沒有叫他,顧念他的身份,他由此感受薑望這個人的珍貴。
不過這句話丟下來,多少是有點讓王夷吾尷尬的。因為薑望根本不會搭腔——但這也正是他要的。這個小師弟,是越來越有自己主意了,要不是大師兄說不可適得其反,他恨不得親自敲打。
薑望如若未聞。
重玄遵則看著王夷吾,淡然一笑:“那就看看我們和他們,哪邊收獲更多。”
明天他和王夷吾也組隊出狩,正要和薑望、計昭南這一隊比一比。
男兒當以頭顱計功,以榮勳相較。
天下之大,憑他重玄遵,哪裡去不得?
剛才還聽力不好的薑望,這會倒聽得很清楚,拿眼瞧著重玄遵,嘿然道:“那你恐怕得多叫幾個人,不然輸得太難看,可有損你‘冠軍’之名。”
重玄遵似笑非笑:“我真想跟你一樣自信啊。”
他反手掏出一本書來,舉給薑望看:“或許你看過這本書嗎?”
“《明山九卦》?”薑望莫名其妙:“我又不學卦,我為什麼要看這本書?”
“哦,拿錯了。”重玄遵麵不改色地把這本夾皮圖冊收回去,取出一本《虞淵圖誌·修羅正章》:“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對虞淵有多少了解,就敢這麼自信?”
“我以為你重玄遵必有驚人之語,沒想到這麼驚人,令人哂笑!”薑望哈哈一笑:“你怕是不知薑某是誰?我這一路過來,逢山開山,逢水斷水,無論前路如何,從來一劍橫之——並不需要了解對手是誰!”
黃不東一直在自由落體,先是高速直墜,後來飄如落葉,就這麼輕緩地往下,快把自己晃睡著了。
這時忽然來了精神,翻身落回城牆,杵在兩人中間,雙手一分:“彆吵彆吵,長城皆袍澤也,大家都是自己人——眼下不是剛好嗎?”
他指揮起來:“秦至臻,你跟重玄遵、王夷吾一隊。甘長安,你去薑望、計昭南那邊。如此兩邊都是兩真人一神臨,明日出狩,公平競爭,誰也不占誰的便宜,豈不是皆大歡喜?”
“分得倒是挺勻稱。”甘長安不太想跟薑望一隊,但又不便明說,顯得自己膽子不大,幽幽地道:“那你呢?”
“我多出來了,沒辦法。”黃不東遺憾地攤了攤手:“我隻好幫你們看家……”
“好就這麼定了!”他拍起掌來:“諸君多多勉力,我這個城門吏,等你們凱旋!”
凱旋這兩個字還沒有落地,他就已經隨風旋去了。
出門在外,什麼都要靠自己。給自己一個身份,再給自己一個休息!
……
……
“欸,屈將軍!”左光殊匆匆推開營門,又隨手將寒風擋在外間,連聲道:“你看的圖誌多一些,幫我找一本書。”
卸了甲的屈舜華從長案前抬起頭,擱了毛筆,瞥一眼他:“將軍叫上癮了是吧?仗都打完了,明天都要回家了。”
掃平南鬥殿之戰,確實沒什麼波瀾。對於南鬥秘境的管理,楚國也多得是經驗。
他們這些出征的將領,已經初步建立起秩序,剩下的就很簡單,照章辦事就行。隨便派幾個中層將領,就能處理好這邊的事情。
這時才真正算是“告一段落”,卻是不必嚴肅了。
左光殊嘿嘿一笑:“這不是還在軍中嘛。我得尊重你的職務!”
“德性!”屈舜華嗔了一句,又道:“你要找什麼書?”
左光殊邊說話邊往前走:“書名叫《虞淵圖誌·修羅正章》,我記得這本寫得挺枯燥的,我不太愛看,一時竟也找不著。就想問問你來著。”
“喏——”屈舜華自然是讀過的,隨手便翻出這本書來,又問道:“你突然找這本書做什麼?你要去虞淵?”
“我去虞淵怎麼可能不跟你商量?”左光殊聳聳肩:“是薑大哥突然傳信要這本書,要得很急。我還得複刻到太虛幻境裡給他,不然來不及。”
重玄遵這段時間在虞淵便是做了這樣一件事——他將特殊的太虛角樓修建在了虞淵,當然是長城內側。所以太虛幻境也算是擴張到了虞淵,普通的太虛行者,也能通過太虛幻境,與身在虞淵的好友對話。當然時不時會有斷聯的情況,不能像現世一樣穩定。
“薑大哥真是愛學習啊。”屈舜華感慨道:“都天下第一天驕了,還這麼努力。”
“要不怎麼是咱大哥呢?”左光殊與有榮焉,拿書晃了晃:“我先傳給他。”
“對了。”屈舜華取出一枚將令:“稍後把這一撥屍體送到酆都去,他們研究要用。左先鋒——這是你在本次戰爭裡的最後一件軍務。”
左光殊伸手去拿。
屈舜華卻將此令一收:“附耳過來,告訴你一件注意事項。”
左光殊便以手撐案,湊耳過去:“什麼事項?”
屈舜華的紅唇貼上去,嗬氣如蘭,小聲道:“注意……想我。”
左光殊扭頭就要親親,卻被一把推開。“快去快回!”
“得令!”
左光殊滿臉帶笑地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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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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