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政似乎找到了答案。
他把發了瘋的革蜚鎖在身邊,一鎖就是幾年。他庇護革蜚使其免受傷害,他藏住革蜚叫外人不知。
一直到死在錢塘江堤的那一天,都對此不發一聲。
因為他知道,革蜚體內住著來自山海境的怪物。因為他看到了凰唯真歸來的道路。他借此謀局。
在諸葛義先漫長的生命裡,他看不透的事情並不多。凰唯真當年的死,就是其中一件。凰唯真的歸來,他也是後知後覺的一部分。
山海怪物竟然早就離開了山海境,來到人世間,已然幻想成真。凰唯真的手筆,當真神鬼不測!
可是……
諸葛義先現在不得不麵對這個“可是”。
關係著凰唯真歸來大計的山海怪物,以革蜚的軀殼、越國天驕的身份,害死了大楚享國世家、伍氏安國公的嫡孫。
凰唯真的偉大無須再說,安國公府也不能僅僅視作一個顯赫世家。
在漫長的歲月裡,四大享國世家與楚國早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左、屈、鬥、伍,再加上一個皇室的熊姓,彼此之間聯姻,幾千年未絕。
伍氏這樣的名門,與楚國的關係,是骨頭連著骨頭,筋絡連著筋絡。
革蜚殺了伍陵。
是凰唯真超脫的可能性,殺了安國公府的繼承人!
這不是什麼可以忽略的矛盾。
當代安國公是一個風格明確的人,從來不願意給對手機會。依他伍照昌的本心,當初伍陵身死,他走上隱相峰,就要把革蜚、高政全都一並殺死,根本不去費心猜他們心思的。
隻是他懷著伍陵或許未死的期冀,也是為國而忍,不給天下非議的借口——後續若有伐滅越國社稷,必然是他來領軍。
討伐南鬥殿,不過是一次預演。是楚天子讓他稍稍泄恨的選擇。
現在差不多已經能夠確定,就是革蜚害死的伍陵,伍照昌豈能容忍?可是任他強殺革蜚,又會影響凰唯真的歸來。
安國公對革蜚必然懷恨,恨之入骨,對侵占革蜚的山海怪物、對製造山海怪物的凰唯真,難道就沒有怨念嗎?
退一萬步說,即便安國公為大局著想,不去殺死革蜚,強忍喪孫之痛,甚至公開表示,對凰唯真永不懷恨。
凰唯真能不能相信這個“永不懷恨”?
任何人一個人,當你害死彆人的親孫子,你能不能相信那個人所說的‘他不怪你’?
就好比當初讓薑望和莊高羨握手言和,互致敬意,以後同舟共濟,他們敢不敢相信對方?
就算凰唯真強大無比,超越世俗,他自己可以不在意。他超脫之後不乾涉現世,他是否要為他的女兒凰今默著想?他能不能替他的女兒,不在意這份有可能來自安國公府的敵意?
凰唯真和安國公府之間,永遠有一根名為“伍陵”的刺。
這也意味著凰唯真和楚國之間的裂隙,必然存在,不可避免,這將直接關係到楚國的國運!
這才是高政的遺計,無解的陽謀。
諸葛義先非常明白,革蜚害死伍陵這件事情,一定有高政的引導,但高政一定沒有任何痕跡留下來。
就算現在把革蜚抓起來,能夠無視他的元神強度、完整剝離他的記憶,也必然找不到高政的問題。
最後一定會發現,所謂的‘引導’,全是革蜚自己的想當然。
革蜚殺伍陵,必然出自革蜚自己的思考。
把這件事情明明白白地曬在陽光之下,越國從頭到尾都是那個受害者——他們的天驕進一趟山海境,就被山海怪物奪舍,誰能說這是越國的陰謀?
山海境是楚人的,山海怪物是楚人創造的,山海怪物害死的伍陵,也是楚國的國公嫡孫。越國隻是有一名天驕被強行借殼了而已。
諸葛義先完全有理由相信,革蜚或許隻是高政的餌,他進山海境的時候,身上或許有某些特殊,本就是為了吸引凰唯真的布置而入彼境。但同樣的,這種事情絕對找不到證據。
最最關鍵的是,高政已經死了!
這個世上唯一有可能站出來解開這個結的人,已經死在了錢塘江堤!
高政的死,填住了最後一個眼,成就這局無解的棋。
諸葛義先在心中長長地歎息。
鐘離炎誤打誤撞打破了革蜚的隱藏,可也把這個無解的問題,放到了台麵上來。
楚國現在需要思考的,不是“革蜚怎麼辦”,而是要如何應對凰唯真的回歸。
是迎接,還是阻止?
“慢?”文景琇看著麵前這尊黑色的威嚴星神,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袍袖:“大巫是什麼意思,朕好難懂。朕和安國公之間的誤會,不需要解釋嗎?”
“高政!高政!”星紀撫掌而讚:“好一個越國名相!千古功業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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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