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尊強大的當世真人,就這樣被定鎖在虛空正中。
而後田安平就那麼走過來,抬掌為刀,一記戳刀,直直戳在了樓約的脖頸!
他的掌緣流動幽光,樓約的脖頸炸開清光。如此掌鋒和脖頸相對,幽光與清光相撞。掌鋒不斷向前,漫天光點飛濺,掌刀戳進脖頸中——樓約額上青筋暴起,瞪大了眼睛!
天涯台上,傳來陣陣驚呼。那是趕過來看熱鬨的諸島修士,無法按捺的情緒。堂堂中域第一真人,難道就這樣被殺了?
但在下一刻,樓約瞪大的眼睛,便就恢複過來,暴起的青筋,也如龍潛。他麵對麵地看著田安平,咧嘴笑道:“夠配合你嗎?”
他的笑容燦爛極了,像是一個童心未泯的漢子,在逗弄三歲的孩童。
也確實是此般心思。
什麼九卒統帥,兵家真人,用兵自然厲害,放對搏殺,就不過爾爾。曾經重玄浮圖在的時候,那才算是對手。現在齊國洞真境裡,就隻有一個重玄褚良,值得他關注,但也隻是關注。
他的道軀隻是稍稍一鼓,捆在身上的虛生劫隙之鎖鏈,瞬間就被撐爆了,炸成滿天飛爆的細節碎環。劫力洶湧,空隙鋒銳,卻不能傷他毫毛。
而田安平掌戳的脖頸處,哪裡是脖頸?分明一片混洞!
他的掌刀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幽幽混洞將其吞沒,仿佛腕上戴枷。
彼以劫鏈鎖我,我以幽枷錮彼,正合其報。
實在是恐怖,田安平的強大攻勢,竟然沒有對樓約造成任何影響。
中域第一真人的實力,在這種幾無反抗的承受裡,彰顯無疑。
但看著儘在咫尺的田安平,在那雙枯井般的眼眸裡,樓約沒有發現任何情緒波動,當然更不會有他想看到的慌張。這讓他意識到,逗弄這個人,是沒有任何樂趣可言的。
無趣的“孩子”。
那麼應該結束遊戲。
他咧笑的嘴巴合攏,臉上的燦爛消失,收掉了玩耍的心思。而那混洞瞬間吞沒了田安平的整條手臂,且還高速蔓延,仿佛一張獸口,頃刻將田安平吞入其中!
最後便是一個拳頭大的混洞之球,懸浮在樓約身前,遙對他虛張的五指。
方才還顯現凶威的田安平,此刻便錮身在其間。
掌握寰宇,當世極真。樓約迎風而立,長袍鼓蕩,五指就此合攏。
混洞·大怨侶!
這世上絕大部分人,包括修行者,終其一生,也不曾真正踏足幼時所仰望的星辰。
而脫離星辰概念化的意義,單就一顆足夠承載生靈繁衍的星辰來說,它的毀滅,會爆發怎樣的力量?
這些毀滅的力量,儘數爆發在一掌之間呢?
它就是【大怨侶】這一道法的威能!
樓約的強大更是體現在,此術施放之時,一拳混洞之內,或許天崩地裂,一拳混洞之外,卻是連清風都無一縷。對力量的掌控,精細入微,真正做到納寰宇於方寸。
視線落在此術,首先看到的是“坍塌”,那一掌之間,拳頭大的混洞,不斷地向內坍縮。吞光噬影,嚼力食元。好像多看一眼,人也要被吞沒。
很多齊人不敢再看,仿佛已經看到田安平被碾成肉泥,骨頭渣都不剩的慘狀。
但在這個時候,從這正在坍塌的混洞之中,探出來一雙蒼白的手。
因為這團混洞隻有拳頭大小,所以這雙手哪怕合握在一起,還顯得很擁擠。就在下一刻,這雙手強行分開來,翻了個麵,實質性地抓住混洞的邊緣,各自撕向兩邊——
生生將這片混洞撕開了!
像是一團遮身的簾布,被撕開後,就顯現出田安平那慘不忍睹的道身。
他的身體整個坍塌了一截,少說矮了一尺,縮了三圈。體態畸怪,身形扭曲,五官奇怪地擠壓在一起,因為腦門已經被壓扁得隻有原來一半了!
這就很符合他那惡怖至極的名聲了!
他的七竅都在流血,甚至不止是流血,還有臟腑的碎片。
而他咧著嘴,露出偶爾能在鮮紅中見得森白的牙。
他好像是在笑?
但這表情太扭曲,是哭是笑分不清。隻聽到他說——
“原來疼痛是這種感覺……”
他的聲音也變得很怪異:“我已許久不知。我險些忘了!”
在這樣的時刻,他猛然張開四肢,往外伸展,生生將自己從坍縮的狀態,拉扯回原來的體態。在骨骼連綿不斷的清晰的裂響中,嘩啦啦——手腕上的斷鏈,腳踝上的斷鏈,近乎無限地往外延展。
巨大而沉的鐵鏈,在他身後穿梭,仿佛穿針引線、纏絲織衣,迅速交織成一座四四方方的鋼鐵的城!
他就站在這鋼鐵所鑄的鐵城裡,雙手撐著城門兩側,往外探看——說不清他是撐著門,還是被鎖在門上。
城門樓上,依然是一個“即”字。
隻是這個字此刻也扭曲著,仿佛正在進食。
這城門就像是一張獸口,田安平像是即將被惡獸吞沒的可憐人,他撐著“獸口”的邊緣,倒更像是在自救。
而他看著樓約,那樣怪異的、興致勃勃地道:“再來!”
“再來!”“再來!”“再來!”
天海之間,儘為此聲。
這是田安平少有的表現出激烈情緒的時刻。
至少曹皆是第一次看到。當初伐夏屠府,論功罰罪,這人都是沒有反應的。
樓約也罕見地麵對一尊真人,表現出全力以赴的姿態。
他清晰地握住拳頭,燃勢為焰。黑洞洞的焰光,在他的道軀之外騰躍。
竟能以洞真修為,身承【混洞·大怨侶】之術而不死,在今天之前,真人境內,隻有呼延敬玄做到了這件事。從目前的表現來看,田安平的體魄,哪怕和呼延敬玄相較,差距也很微小了!
誰說田安平十年困頓,已跌出絕頂天驕的行列?
他正以恐怖的表現歸來,追回他曾被期許的高度。甚至猶有過之!
那就將他,打死在此。
樓約現在不想知道,田安平拿什麼理由來找他。他怕論辯清楚後,自己不好再下殺手。大國之間,常常彼此留體麵。他身為景國高層,顧慮更多。
便趁著東天師看住曹皆,田安平正在麵前,這一戰正在進行,迅速給出一個應有的結果——
轟!
虎嘯山河袍平卷而起,仿佛鋪開了一領山河畫卷,而樓約那黑焰環光的身形,已經撲在了那鐵城前,拳頭轟在田安平的胸口,將他往城池裡轟。便入即城,見你真功,殺你於城中!
可也同樣是在這個時候,天海之間,響起一聲痛徹心扉的吼叫——
“曹帥!”
轟隆隆隆!
轟隆隆!
一艘巨艦,滿載甲士,轟破夜空。
夏屍統帥祁問,站在名為“禍殃”的坐艦甲板上,怒聲而吼:“景國王坤,殺了李龍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