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晏府到溫府,媒人出行的沿途,家家戶戶都奉有心意,分享福氣。
戴著麵紗的女子走在路上,就被送了一包“喜禮”——金絲繡鸞的小布袋,裡間有兩枚刻有“囍”字的金珠子,在陽光下很是閃耀。
女子收好喜禮,送出祝福:“祝賀兩位新人,白頭到老,永結同心。”
當場拿出來看倒是不丟人,因為街上很多人都這樣。
但驗了禮再祝福的,卻也少見。
不過晏家人也不怎麼計較,隻看她一眼,便隨大隊而去,繼續歡笑,一路灑禮。
“永結同心……”昧月將那金鸞喜袋繞在指尖,隻覺它真是非常漂亮。
事實上三分香氣樓這次調來臨淄的,不僅僅是天香第一夜闌兒。
還有她這個心香第一。
隻不過是一明一暗,互相配合。
樓主羅刹明月淨執掌極樂仙宮,一直非常隱秘。默默發展的三分香氣樓,絕不願與一真道起什麼衝突,不像許妄那麼囂張,直接把完好的仙宮放在明麵上,甚至放言讓一真道去取——當然現在的一真道,更不存在摘下因緣仙宮的能力。
在先前驟然發動的九宮天鳴中,樓主亦是選擇了自我緘藏。
但有這次九宮齊鳴的一響,這份緘藏也必然無法持續太久。
就像柳秀章曾聽過霸府仙宮的名字,轉念就能往田安平身上聯係。那些擁有足夠情報的智者,早晚都會推出仙宮落點的答案。
隻要出世,就必然會留下痕跡。
羅刹明月淨既有洞天寶具,又有類洞天之寶,真實實力遠遠超出人們的認知,根本不必害怕現在大勢已去的一真道。之所以還要辛苦地藏一藏,自是有隱秘的主張。
即便是昧月現今在樓裡的位置,也不能儘知樓主所求。但探一探霸府的消息,卻是她要做的——柳秀章過於謹慎,至今沒有給出任何有效的線索,隻是咬定記得有這麼一件事。三分香氣樓若對霸府仙宮感興趣,或許要自己向田安平尋答案。
柳秀章嘴裡說寄望於苗玉枝,又何嘗不是在期待三分香氣樓的反應呢?
這女子全不似人們印象中的柔弱可欺,反而是幽微心思,玲瓏手段。又或者說,在無所依恃之後,她不得不堅韌,不得不複雜。
但相較於香鈴兒的些微不滿,昧月卻覺得,這樣的柳秀章,才真有幾分成事的意思。
人生多風雨。
弱不禁風者,必然被風摧折。
她輕輕晃指,聽金珠兒響。
因為談成了合作,傅東敘親自監督的禁足也並不嚴格。
名為“玉真”的女尼,和月天奴回了洗月庵。名為“昧月”的女子,則孤身向東域來。
這一路走來,她見到的也多,但的確隻有這份喜禮,跟春天有關。
……
那綽約的身影行走在人群中。
指尖繞著的金鸞喜袋,晃呀晃。
鮑玄鏡的視線也跟著移動。
他站在小巷中,在家丁和侍女的拱衛下,墊起腳往外看,活脫脫一個偷跑出來看熱鬨的頑皮的富家少爺。
意外之喜!
“昧月”和“玉真”,有著根本性的身份上的不同。
這不僅僅是說名字,也不是說歸屬於某個組織有某種地位,而是說……她們真正有不同的人生。
兩段人生竟然都是存在的!
至少它存在於“認知”,存在於“過去”。
鮑玄鏡相信,哪怕是超凡絕巔,也很難見此知彼。絕不能從這個薄紗罩袍下風情萬種的女子,聯想到洗月庵裡那天資卓異的女尼。
可是他不同。
這是他的白骨聖女啊!
是他曾為自己以道子之身降世所準備的道果,用以補完白骨聖軀的聖物。
是在那麼多女童裡,一次次淘汰,一次次選擇,優中拔優而僅得。
他怎麼都不可能看錯。
無論什麼樣的神通手段,什麼樣的身份掩蓋,在朝聞道天宮裡見到的第一眼,和此刻的這一眼,都在清楚地告訴他,他遭遇了什麼。
昨天還在抱怨天道拿他當庶子,現在看來,親兒子的待遇也還是有的。
出門見喜,這不是心想事成麼!
“少爺,少爺?您都瞧得入神了,是打算什麼時候成婚呀?”侍女在一旁打趣,有幾分親近之後的放肆。
鮑玄鏡不以為意,隻在思考一個問題——
能不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拿下這個女人?
身邊的侍女家丁自不必說,早就是他的自己人。
似臨淄這等巨城,哪怕是絕巔強者,也不可能注視每一個角落,因為強者太多,貴人也太多,大家都有自己的**。
齊天子雖然借助國勢有超脫偉力,也不可能隨時保持調動國勢的狀態,不會說風吹草動都儘在眼中——且堂堂天子,怎麼也不可能專門一個洗月庵的尼姑的。
最重要的是,齊國不會有誰在乎此女,失蹤也就失蹤了。
憑借著對“白骨聖女”這一身份的掌控,他也有信心以目前這具身體還不足夠的力量,輕易解決已經擁有其他身份的玉真女尼。
現在雖是人身,不複神軀,這枚道果也有大用。
鮑玄鏡咧了咧嘴,盯著那絲毫沒能察覺危險、猶有小兒女般閒情的背影,慢慢抬起他的小手來……
咚!
冷不丁一個爆栗扣在後腦,疼得他一道寒氣衝天靈。
他憤怒地轉回頭來,正看到一個鷹眼短須的大傻子大混蛋。
這賊廝不知為什麼來了臨淄,不知何時也擠進這條巷子裡來,把他的侍女家丁都撥到一邊。
還假作親熱地對他笑,甚至探手就抓住他的脖頸,拎小雞一樣一把將他拎起來:“嘿!你小子!好巧哇!你就是鮑玄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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