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至高神途的蒼圖神,將會在神軀恢複之後,向著曾經蒼天神主的境界……風馳電掣!
大好局勢,一念翻盤。
赫連山海的屠神計劃,至此便可以宣告失敗了!
但她眸光平靜,隻是握緊天子劍,複往下壓。
“還想放逐本尊嗎?”蒼圖神波瀾不驚地問。
正在急劇收縮的此方世界,又急劇地膨脹!
高似無窮,廣似無窮,昔年牧烈帝所開辟的時空片段,在蒼圖神的意誌下,正在向一個完整的時空演化。
這個時空裡的所有故事,都將由蒼圖神來書寫,而所有神筆之下的故事,都將成為真實,都可以成為曆史。
蒼圖神正在重新掌控蒼圖天國。
隱藏在時光海裡的諸多關乎放逐計劃的後手,本已被薑望啟動,此刻如一道道燭火被吹滅。
封鎮已經不可能,想要重啟“放逐”,也隻是奢望。
赫連山海與這般的神明對視,劍抵著拳,眸光撞著眸光——
啪!
平天冠前的珠線已斷,圓滿顯貴的旒珠漫天飛散。
旒珠偶然碰撞的脆聲,似乎王朝覆滅的禮樂。
赫連山海卻是五指一張,也如那旒珠離冠,鬆開了劍柄——
轟!
蒼圖神的拳頭,轟著那恐怖的帝劍走。她卻越過了劍的障礙,與蒼圖神貼身,張開的五指,正正按在蒼圖神斷臂處生出的肉芽上。
其時也。
旒珠飛散,天子冠斜,幾縷亂發飄在額角,又掠過她莫名遙遠的眼神。
王權傾世如她,從來高坐九天,尊貴威嚴。好像唯獨這一刻,她的眼神,不太像個帝王。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她莫名地說。
永遠得不到回應,也無需回應。
她便伸手一按,這隻握權人間的手,竟然陷進了蒼圖神的斷臂處,陷進了昔日施柏舟所留下的劍痕。繼而是整個道身,燃起紅塵之火——牧太祖眼中熄滅的那粒火種,竟然被她摘來——此尊便如流光一遁,儘都陷進了蒼圖神的神軀!
適才還平靜圓滿的蒼圖神,忽地怔在原地,身上神光倏而亂轉,兩隻狼眸也光色不定。
“赫連山海,你——”
祂剛開口幾個字,便遽轉為女聲:“請稱‘天子’!”
衝突在神軀內部產生。
蒼圖神殿之中,至高神座已經凝聚,赫連青瞳的顯身已經死去,蒼瞑所創造的【諸外神像】,已經碎了一地,蒼瞑正趴伏在神像的碎片中,而赫連昭圖拄劍半蹲在他身前,前方有一條深不見底的溝壑,溝壑兩邊有些許內臟碎片。
很顯然,赫連昭圖為蒼瞑擋下了致命一擊,自己也受了重創。
而蒼圖神的顯身,已經在那神座坐下,這意味著神位的歸屬已經確定。
真正重要的戰爭在超脫戰場,所以此處的神靈顯身,也格外清閒。甚至是……有些木訥。因為險些被“屠神”,一度將全部的精力都投入超脫戰場。
但就在這個時候,在這張巨大的神座上,就在祂的旁邊,有一尊冕服齊備的身影,一霎由虛凝實。
大牧女帝的顯身,略略撣了撣袍角,平天冠旒珠一搖,在蒼圖神旁邊坐下了!
這意味著……新的奪神戰爭!
原有的計劃接連失敗後,赫連山海半點猶豫都沒有,直接焚儘道軀,斷絕自己的後路,孤注一擲,再啟【奪神】。
赫連青瞳的奪神戰爭已經失敗了,赫連山海的奪神戰爭正式開始!
事先並無這般預案,這是赫連山海的決斷。
今日赫連山海,以大牧天子之尊,欲奪神位,以求當世神帝!
血流未止的赫連昭圖回看殿中,那尊曾讓他感到溫暖的女帝石像,現在已是石紋清晰,質冷痕深,與山道上的那些石像再無區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大牧女帝赫連山海已經死了。
蒼圖神殿裡的兩尊顯身便如雕像對峙。
超脫戰場裡的蒼圖神表情怪異,似喜似悲,聲音恢弘:“【奪神】不過是個想當然的路徑,豈不聞‘天無二日,陽神不奪’,何況尊神?赫連青瞳已經是創造了曆史,打破了桎梏,你就算做得再好,做到了極限,也無非又是一個祂。看看祂的樣子!你也想有朝一日,變得這樣醜陋嗎?”
祂又轉為女聲,這聲音卻是平靜的:“朕相信‘時間能殺英雄誌’,朕不相信‘世上沒有例外’。”
蒼圖神搖了搖頭,淡漠道:“當年的赫連青瞳,比你還要頑強。滾滾歲月長河,波瀾壯闊,後來者總是輕飄飄地覺得自己與眾不同。我當然是不相信你能做到的,隻是……還有時間驗證嗎?”
祂又張開嘴,換成了赫連山海的聲音:“不妨一直驗證,直至沒有時間。”
牧國這次【奪神】之戰,產生如此巨大的波折,勢必已不能再隱藏。
馬上又是神霄開啟,萬界大爭。
就算赫連氏還有再戰幾十代人的勇氣。
牧國還有幾千年的時間嗎?
希望是渺茫的。
可是……已經沒有彆的辦法了。
找到至高神途的蒼圖神,每時每刻都在突飛猛進,若不是憑借神權與王權的彼此侵奪,憑借著剛才結束的奪神戰爭的餘熱,開啟新的【奪神】,等會兒連抗衡的機會都沒有。而在神座之上,她至少阻止了蒼圖神的瘋狂躍升,讓鬥爭局限在相對平衡的層麵。
相較於蒼圖神跟赫連青瞳奪神時的激烈,此刻蒼圖神和赫連山海的奪神,雙方卻都很平靜。
一者是確定自己的勝利。
一者是準備好迎接任何結局。
如今神性圓滿的蒼圖神,並不覺得這場奪神會延續多久。祂清楚赫連山海做了其能做的最好的選擇,可是祂有絕對的信心:“我已非彼時我,不會再給你機會,做到赫連青瞳做到過的事情。”
赫連山海隻道:“我亦非赫連青瞳。”
這具磅礴神軀瘋狂地變幻神光,但卻一動不動,如山巒靜佇。
兩尊意誌偶有言語,卻都波瀾不驚。
“咳!咳!咳!”這時有一陣咳嗽聲響起。已經石化了半截的蒼老帝王,緩慢地踏空而來,聲音艱難:“你們鬥你們的就好了,為何都要拿我做比較?踩我也不避著點兒,是否……不夠尊重?”
“赫連青瞳。”蒼圖神漠然道:“哪怕本尊陷入【奪神】,神權未穩,此身不動。虛弱如你,也什麼都影響不了。”
赫連青瞳當然明白現在是什麼時候,不然已經趴下的祂,也不會這麼費勁地爬起來。
最初百年,祂跟蒼圖神就是這樣共處一身,隻能以神念交戰。後來才慢慢分化出各種顯身廝殺,乃至於到最後,隻是共坐神位,神軀都能外顯。蒼圖神和赫連山海的鬥爭過程或許會加快,但總歸有這樣一個過程。
“是啊,我已經非常虛弱了,影響不了你的不朽神軀。”赫連青瞳輕輕地歎了口氣:“但你們這場【奪神】的觀眾,也不止我一個。”
說著祂緩慢地抬起頭來。
但見那青天之幕,悄然撕開了一角。一隻修長而有力的手,拿著一隻古銅色的小鐘,自天缺探入此間,搖了幾響。
鐺鐺鐺~
這鐘聲響得蒼圖神眸光直跳。
然後那隻手收了回去,換成了一雙不朽之光都已搖散、但還很見清亮的眼睛,透過那青天之幕的缺角,靜靜地往下看。
其眸如靜淵映世,漸生虛白的天幕,也慢慢顯出了他的樣子。
這是一個氣息衰弱、穿著破爛青衣,露出血跡猶新的胸膛和光潔大腿的男子,幾乎是扒在天穹上。姿勢不很雅觀,但很適合往不同方向逃竄。
他的喘息聲很輕,你可以感覺到他是一個對力氣非常節省的人。他正在努力恢複。
或許是蓄足了力氣,或許是終於觀察清楚情況,他撕拉撕拉地將那青天一角撕開了些……
然後使勁往前一拱,從那缺口翻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