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哀莫名地就想到了當年的黃河之會,又想到爾朱賀,想到下一屆的黃河之會……
傅歡微微一笑:“誠然有美景佐酒,酒卻不好獨飲。薑君遠來,便先滿飲此杯。”
薑望也不推辭,舉杯一碰,笑便飲儘。
空盞停桌,謝哀默默地又滿上。
傅歡這才道:“薑君貴人事繁,久不見矣!昔日長城已飛雪,千載冰霜凍春寒。前事有賴,今逢有幸,不知有何見教?”
“不敢說見教!”薑望笑道:“今來請教傅真君。”
傅歡咂摸了一陣酒香,眼中含笑:“哦?”
“薑某以煉魔為趣,覓魔蹤久矣。世間有聖魔,恨殺儒跡,我常問之。”薑望道:“當年圍殺聖魔君一戰,霜仙君有份參與,貢獻極重。她是您教出來的,也是您料理的後事……故此前來,了解一二。”
無一錯一首一發一內一容一在一一看!
其實最開始薑望決定對付七恨的時候,就打算來找傅歡要聖魔君的情報。但一直想找個合適的時機,不著痕跡的問,以避開七恨的注視……沒想到這一等,就等到了《禮崩樂壞聖魔功》的崩潰。
隻能說世間不獨有他薑望,人族代有英雄出。敢向七恨出劍的,左丘吾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如今勤苦書院裡已經明著爭鋒了一次,薑望也不再遮遮掩掩,索性擺明了車馬,直接來問。
這句“煉魔為趣”,叫傅歡一時不知何言。
誅魔之難,不是一句簡單的言說。而是曆史上一次次深刻的血腥!
遠的不說,叫許秋辭神魂俱滅的聖魔君一戰,就推遲了洪君琰回歸的日子多少年?
洪君琰“爭霸未來”的計劃,其實最佳的啟動時間,應當是第一次齊夏爭霸。倘若許秋辭能夠活到那個時候,他不至於隻能守在永世聖冬之巔,坐看時機流逝。
“《禮崩樂壞聖魔功》,不是已經在勤苦書院被左丘吾毀去麼?聖魔也隨之被抹掉。薑真君親身參與了那一戰,個中細節應當比我更清楚。”傅歡有些好奇:“還研究聖魔做什麼?”
麵向整個太虛幻境公開的勤苦書院之行,將太虛閣的聲望,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
他傅歡也是第一時間進入太虛幻境觀看了的。
相較於其他人所重點討論的太虛閣的權責空間,或者左丘吾為勤苦書院所做的犧牲……他更關注這些太虛閣員恐怖的成長速度——
有時候真是看著這些時代的弄潮兒,才能對這個人道洪流極致升華的時代有真切的實感。
已經有人喊出了“遠邁諸世,盛隆曆代”的時代口號,認為這是一個前所未有、必將超越一切的全新時代。
這當然是嬴允年、凰唯真等當代超脫者給予的勇氣,也是薑望等人所帶來的對未來的信心。
薑望定坐於彼,笑迎山風:“傅真君應知我意。薑某雖不才,不以絕巔為忌。此番心思,非為聖魔也。”
不是為了聖魔,那就是為七恨了。
薑望竟真以七恨這魔中之魔為對手!
這是何等的勇氣。
傅歡獨坐永世聖冬峰數千年,道心早已是萬載不化之堅冰,卻也難免動容。
“前番身死之聖魔,乃勤苦書院大儒隗聖風所墮魔靈——他當年本是要繼吳齋雪之缺,墮為聖魔君。但自己抗拒了君位,陷於將淪之前。具體是怎麼變成那樣子,我倒也不清楚。不知道左丘吾有沒有在書院留下什麼筆記。”
傅歡慢慢地講述:“至於秋辭當年所麵對的聖魔君,那其實是一個相當古老的存在了。至少在神話時代以前,就成為了聖魔君,若非魔君之位的禁錮,超脫也是有指望的。當年那一戰……”
魔君大位對資質不足的存在,是一種托舉。可以令其一步登天,躋身最強天魔之列。
對於那些天資絕世者,卻是一種禁錮。因為登臨魔君大位,就意味著隻有一條超脫的可能——八身合一,魔祖歸來。
超脫了,超脫的卻不是自己。在魔祖的命運裡永恒,是一種不得已的不朽。
而哪個被推到魔君大位前的人,不是天資絕頂的存在呢?
萬古以來,唯有吳齋雪擺脫了這種禁錮!
對於霜仙君許秋辭、北天師巫道祐等人當年圍殺聖魔君的那一戰,傅歡並沒有隱晦他所知道的細節。當然他作為一個事後去收屍,甚至收不到屍體,隻能撿一些冰晶碎片的人,肯定不會比巫道祐那樣的親曆者所知更詳細。
“多謝傅真君。”薑望誠懇地道了謝,又道:“我還有一事,請見孟令瀟孟真君……有勞傅真君代為傳知。”
傅歡靜靜地看他一陣,忽而笑了:“也是巧了,孟令瀟日前才從妖界換防回來,剛好在國內,我這就請他——不知薑真君尋他何事?”
薑望態度仍然和緩,溫聲言語:“孟真君也是我的前輩,晚輩請見前輩,自然也是為了請教。”
說著他扭過頭來。
但見天光照雪,有一霎燦耀的白,便化作橫空的拱門。
孟令瀟從這道門戶裡踏將出來,好似書山之上,文院之中,東華門下金榜唱名的進士——隻有天下最優秀的儒生能摘此名,說是百歲以上不取,通常都是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
距離書山極近的楚國,這些年官考改製,便借用了一些儒宗內部考核的名目。也列金榜,也稱三甲,也取進士,甚至還立起了一座“龍門”,向龍門書院“致敬”……
當然,楚國的官考更注重考者的官道修行,卻是不拘泥什麼四書五經的。
幾千年的寒冰,並沒有殺死孟令瀟的朝氣,他燦爛得還似當初的雪原驕子。
隻是坐在他眼前的人,是天驕中的天驕,隱隱更是時代的代表。
所以他主動行禮:“薑真君——”
薑望起身將他扶住,臉上帶笑:“君安否?薑某冒昧請見,是有事相詢。”
孟令瀟順手把住他的胳膊,像異父異母的親兄弟般,臉上洋溢著親熱的笑容:“都是朋友,客氣什麼!薑君有什麼吩咐,儘管說來便是。雪原之上,我總還能做一點主。實在不行,還有傅真君在嘛!”
怎麼說也是幾千歲的人了,修行上比不過,人情上他還能輸?
與薑望把臂而行,親昵地搖了又搖:“除了極霜城不能叫你掀了,其它事情都好商量!”
“倒也沒有那麼嚴重的事情……”薑望笑嗬嗬地:“隻是聽說孟真君年輕的時候,曾與吳齋雪論過道。薑某特意請見,是想了解一些吳齋雪當時的情報。”
說起來孟令瀟年輕的時候,也是風流一時,聲名遠噪。如今傳下來的,卻隻有當時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兩件事——與虛淵之交過手,同吳齋雪論過道。
無它,這兩位都已經是超脫無上。
不朽之聲威,托舉所有與祂們有過人生交集的存在。
“吳齋雪當年也是不輸薑君的天驕,修行每日俱益,昨日不追今日……那些東西早就過時了。”孟令瀟遲疑道:“尤其對於現在的那尊魔頭,恐怕沒什麼影響……”
薑望笑了笑:“我要了解的,就是過去的吳齋雪。”
他抬手一指,天光似蜃光,交織出一座貴不可言的無上仙宮,自崖底緩緩上升,直至與山巔上的眾人平行:“為了讓這尊仙靈……更加鮮活。”
那宮殿大開中門,門後站著一位俊美的書生。
長衫是白雪青梅,仙印在天庭正居。
太虛閣於勤苦書院一行,雖向太虛幻境廣傳,但也不是所有細節都披露。
就比如這斬落吳齋雪曆史投影所敕成的仙靈……
孟令瀟和傅歡幾乎同時一驚。
後者甚至按桌起身,險些傾國以啟仙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