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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為天子,要一匡現世。今為尊神,要統合神道,再現永恒天國。
這不,大筆一揮,竟要把洗月庵也完整地納入青穹體係裡。退一步也是分享東海信仰,進一步……能窺釋家顯學!
且這態度光明正大,就是打開門給洗月庵好處,扶持洗月庵發展,允許洗月庵競爭。
也自信……能贏得一切。
“鴻鵠遠誌,雖泥濘而不墜,雖棲枝而永懷。上尊雄圖萬古,無須晦隱。但一切都在明麵上,於貴庵有益無妨。相信師太看得明白。”
邊嬙語氣輕柔,卻句句點在要害上,遊刃有餘地展現著她在外交上的才能。
“且神教東出……這事兒並不是單方麵的。”
這女人笑著搖了搖頭。
“雖是我們找上門去,葉總督答應得也太痛快。隻說齊律原則上並不禁止信仰。又暗示說,隻要天妃不計較……”
“齊帝乃雄略之主,根本不會在意帝國有幾方信仰,反正都要繳稅,都受齊律規束。多一家,還方便製衡。免得敲打起來太生硬。畢竟他也算是天妃後人,有那麼點親緣情分。”
她在林中走,幽幽問道:“師太忘了枯榮院舊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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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帝律製天下,以齊法規束宗門、神廟如一,是天子獨尊。
草原上萬教合流,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牧天子高坐王庭,控禦四方。
青穹神尊根本不在乎有多少信仰進草原,隻在乎是否都在青穹神係中。祂因奪神而得位,卻不懼奪神,海納百川,這是神道的唯我獨尊……
“既得東國天子點頭,洗月庵沒有意見。”月天奴心中計議明白,聲音像是早就設定好的那般,慢慢飛出齒輪:“待我稟過師祖,便親往草原,同神冕祭司磋商細節。”
“我就知道,師太姐姐是個明事理的人!”邊嬙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拍了拍手:“好。大牧帝國敏合正使的事情已經談完。”
她的聲音低下來,如靈蛇在葉隙遊:“現在我們談談……邊嬙的事情。”
……
……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身份”,人類活在秩序裡。
雍國十三府,以“天命”為尊。
是帝都所在,龍氣所聚。
今年三十三歲的封鳴,奮鬥了十二年,終於爬到這裡來,在大雍帝國寸土寸金的都城裡,有了一份立身的基業——
他開了一家醫館。
醫館開在繁華的街,人來人往,車馬喧囂。
裡外三進的宅子。前院用來待客問診,內院是館內的醫師和學徒,居住學習的地方。
後院是家眷所居。
住著他的妻子和一雙兒女,也還供養著鰥居的老嶽父。
其實以他的財力,早可以買更大的院子,可以衣華服、住華屋,將醫館的生意和生活剝開。
都城百物皆貴,大醫居此不難。
但他總是說,“人多,熱鬨。”
他喜歡熱鬨。甚至是喜歡吵鬨。
害怕安靜。
厭惡孤獨。
這些年勤修苦練,他已是內府境的修士。一朝踏上修行路,便已“超凡”。騰龍境飛天遁地,更是人上之人。而內府境……按照父親當年的說法——在天底下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過得很好。
哪怕是在雍國的都城,等閒也沒有誰會招惹。
但他還是會在午夜驚醒,抹來一臉的淚和汗。
或許這就是他已開三府,都未見神通的原因。也是他感到修行停滯,每每乘龍而起,驚悸而歸,愈發無法探索蒙昧之霧的根由。
他有時候還會想起順安府文溪縣城的青雲亭——去年還專門去過一趟,但已經沒人記得封家和池家。
泥裡的血肉,豔了滿山的花。
十多年前的故事,久遠得像是已經掀去了一個時代。他是唯獨一個遺落的。
他也特意去玖餘縣尋過溪雲劍宗,找了很久,找到那個叫“於鬆海”的人,兩人相見一愣眼,終知此人非彼人。
他想當初救他的那人,大概是哪家名門的真傳,喬裝遊劍江湖,終究要回到他的天境去,不與凡夫同。
現在一定神而明之了吧?
在雍國也能為公侯。
而人魔……
天下已無人魔。
曾經在青雲亭煮人為樂的人魔,一個個都死掉了。
甚至於人魔的大本營無回穀,都被鎮河真君蕩平。
那塊立在穀外的【白日碑】,成為陳國名勝,風雨無阻地任少俠俠女們觀賞。
陳國還專門開發出幾條旅遊線路,終點都是無回穀——
鎮河真君鎮魔處。
好幾個說書人在那裡講,鎮河真君“如何不許人間有人魔”。當然也順帶都會一提,薑鎮河殿前傳道,劍退魔孽,陳國國主幡然醒悟,決心從此做明君……
那些細節逼真的人魔故事,仿佛是誰編來嚇小孩的傳說。
沒有一個清醒的成年人會驚懼了……
“爹爹!”虎頭虎腦的兒子從外麵跑進來,高舉著一張钜城監製、有墨家印記的銀票:“來活兒啦!”
他舉的是糖,是糕點,是最新出來的太虛閣行俠係列,限量版聯名款小機關人……是他的快樂生活,赫赫威風呀!
封鳴是醫館的東家,也是鎮館的醫師,專門處理一般醫師處理不了的病症。算得上遠近聞名。
“說了多少回——”他皺眉看過去:“做咱們這行,有生意不要歡喜!”
嚴厲的目光看到女兒就融化,總算有個省心的。
懂事的大女兒,俏生生站在院門,條理清晰地把事情說清楚:“前街出了事,王嬸兒一家都被人打了……有人把傷患都拖過來,放了張銀票在這裡,要求咱們把人都治好。說儘管用藥,多退少補。萬事他負責。”
封鳴下意識地警惕:“那人是誰,可有留名?”
“他說他叫葉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