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在泥淖裡的人,連愛都不能純粹。明明心動的是炙熱的鼻息,是少年在風中奔跑,卻隻好說押注的是未來。好像沒有切實的籌碼,不足夠闡述她的卑劣和貪婪,就不能說喜歡。
從那不斷變幻的色彩中,終於探出一隻手來,輕輕撫摸她的長發。
羅刹明月淨的聲音,仿佛在天邊:“這又何嘗不是真正的愛呢?”
“保持你的心情,不要忘記這份感受。”
“你做了很好的投資。這一次犯了蠢,需要好好的彌補。但不能急於一時。先冷卻一段時間,再找機會。”
“所有的付出都是要有收獲的,你的愛一定要拿到回報。”
她便為這一切蓋下印章。
確定了昧月的作用,留下了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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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這份感情估了價,並指示交易的方法。
這確然是三分香氣樓的辦事風格。
這的確是昧月這個名字,配得上的答案。
女人伏在地上,終於有了哽咽的聲音。
不知為什麼很悲傷。
她的悲傷也作價。
那聲音幽幽咽咽,像一縷消逝漸遠的風。
……
……
天空有月。
烏雲掩了。
不算濃重的烏雲,停在這座無名小山的上空,像是誰撐開的一柄傘。
黑色的傘。
隱晦且靜謐。
今夜不會有風雨。
月光在雲上打了個轉兒,又回到了月上。
欲照離人心,終究又踟躇。
此時此刻此山上空之明月……月中是一個世界。
在這個琉璃般的皎潔世界裡,優曇花開,禪音不絕。
此界有山,有廟,有一個身穿暖黃色梵袍的老尼。
淵深不測的氣息,說明她的強大。如有靈般飛舞的梵光,見證她的禪修。
她正身坐在蒲團上,身前攤開一本佛經,以手按住經文。生得慈麵團圓,皺紋也有暖光,麵有不忍,眸光帶憐,但卻不言不語。
倒是她身前黃銅光色的月天奴,已經坐不住蒲團,起身把住廟門,頻頻往月下看。
“殺人不過頭點地,人死亦如風吹燈,何苦讓玉真受這屈辱。”
端坐的老尼瞧著她,心中輕歎。
慈心當年就是太過執拗,不知變通,不肯忍氣,才慘死在景國人手裡。如今重修而來,不僅執拗,還比往時更純粹。
死亡沒有令其淪落,紅塵未有將其汙濁。
她也不知是欣慰還是心憂。
“慈心你寧死不辱,但若天平的兩端,是你的尊嚴和洗月庵呢?”
現今都稱“月天奴禪師”!
還記著“慈心”這個法號的,除了傅東敘那般,帶著惡意的撕破臉的嘲諷。也就隻剩眼前這身穿暖黃色梵袍的老尼……
因為她是當代洗月庵庵主,一直以來低調內斂的釋家宗師,法號“慈明”!
她一直記得她的慈心師妹。
月天奴眸光低了幾分:“洗月庵之重,自然勝過我的尊嚴。”
洗月庵最早收容玉真,予其庇護,授其妙法,許其未來,隻算是一場交易——
祖師欣喜於玉真的道身之純淨,是白骨尊神養出的道果,欲以此身,補她月天奴之缺。以此全道,重開梵天。
說到底是對她的期望和愛護。
玉真從來不是洗月庵的偏愛。師姐慈明、祖師緣空對玉真的關注和諸般支持,都是對她月天奴的情感投射,洗月庵寄托未來於她,她怎麼敢有絲毫懈怠?
當然洗月庵和玉真的交易,是說的清清楚楚,雙方都自願同意。拿走玉真的道身後,洗月庵也會為玉真養魂千年,香火塑身,儘心培養,助其成道。
為了更好地融合此身,她和玉真朝夕相處,姐妹相稱,不免有了感情。
山海境中,她早識薑望。妖界之行,是她陪同。
對於玉真和薑望之間的糾葛,她應是當代洗月庵弟子裡,看得最清楚的那個。
今見玉真如此,她心有憐。
這琉璃世界也有月。
老尼坐,傀尼執,深山古廟月在天。
月上之月傳出聲音來——
“人生在世,所求不同。對玉真來說……活著是比尊嚴更重要的事。”
“祖師。”月天奴倚門望月,那顆傀製心臟顫動的情緒,傳遞到眼中:“玉真一路死中求活,殊為不易。這三分香氣樓,不待也罷。您不是已經答應了那位……”
月上之月裡的存在,自然便是洗月庵真正的後台,齊武帝時期的天妃,如今的緣空師太!
玉真在名義上是慈心的弟子,實際卻是跟著緣空修行。
正是緣空師太以無上神通,將月天奴的月無垢琉璃淨土,沾染在明月中,以此達到晦隱的目的。方能隔絕羅刹明月淨的感知,於此旁觀那山洞裡的色彩演變。
當緣空和慈明齊聚,這個在曆史上飽經風霜的宗門,便已經拿出最強的底蘊。
洗月庵是已經做好不惜一戰的準備的!
“我答應的,是保她性命。羅刹既然放手讓她度過這一劫,我就最好不出手。”
“玉真是在我身前養了一段時間,羅刹明月淨也並非我的敵人。”
“再者——”
月上之月裡的聲音道:“那人耗損天道本源,幫我補全天道隔世畫,給我創造了出手的空間,是說‘了因果’。”
“他不希望給她希望。的確也不該給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