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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章 生公侯,死秀峰(2 / 2)

一切榮耀,一切聲名,皆自太氏所得。

太氏給了他最好的—一包括功法,包括道術,包括修行資源,甚至於也包括,所持的道。

如何煉體,讀什麼書,用什麼開脈丹,什麼時間開脈,立什麼小周天,立什麼大周天,練什麼功法,修什麼道術,走什麼路從小到大,他的每一步,都踏在被稱之為“絕對正確”的道路上。

他在這條道路上,的確也享儘了光輝燦爛。

但有時候午夜夢醒,他回望這條路,隻看到一路的光輝,沒能看到那個人。

在漫長的時間裡,那個人到底是怎麼走過來的呢?

不,走過來的不是那個人。而是一個名為“太氏未來”的意誌統合。

立星樓,在四象星域。

他們說青龍應取“信”字,朱雀應取“德”字,玄武應取“仁”字,白虎應取

“殺”字,這是正大光明的路。也該是他的行為準則,是他所持之道。

他們說如此立就的星樓,才能練出最強的逆四象混元勁。

他們說…

他們說的一切都那麼正確,都那麼美好。

但他越往前走,越覺束手束腳。

他越往前行,卻感覺離自己越遠。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看這世間萬物的痕跡,已經漸漸模糊。

他知道自己正在慢慢失去自己。

可他無能為力。

家族之重,何重於山嶽?負在雙肩,崩緊了脊梁。

本就艱難求存的道統,他太寅何忍親手動搖根基?

但觀河台之敗,山海境之敗,已經一次次地將那些輝光打散。

但今時今日,河山淪陷,國家懸危。

他已經彆無選擇!

彆無選擇,就是最好的選擇。

“彆無選擇”這四個字,讓他一時天開地闊,有了踏出那一步的理由。

什麼家族重擔,什麼危亡存續,什麼叔爺的期待…

他一時儘可不想!

他注視著這個世界,注視著這個偉大帝國的山川河流,注視著涉山。他在無窮無儘的血氣力量裡,觀察著此方天地的“真相”,那一條條,一道道耳中仿佛又聽到家主沉重的聲音

“你不死,太氏不滅,陣道不滅。“

他將這道聲音的痕跡抹去。

“天行有常,陣道自有其運,不為太寅存,不為太寅滅!“

他如是宣聲!

“所謂陣道!人道演天道,可也!”

“人道改天道,可也!”

轟隆隆!

天地如徹驚雷!

簇擁著他,也將所有血氣、所有兵煞力量奉獻於他的千餘太氏家兵們,一個個麵露驚恐!

這違背了他們根深蒂固的認知。

這是大逆之言。

太寅背叛了陣道,背叛了太家。

他這是在……動搖太氏存在的基礎!

有的人憤怒,有的人掙紮。

但此刻的太寅如此平靜。

“萬物有痕,待吾來觀!萬事有跡,以待後行!“

此話一落,太寅眸中忽然出現無數細密的線條,錯綜複雜如蛛網一般!

在他的視野裡,世界已經不同。此刻他所見到的一切,都是由各種各樣的線條所組成。包括腳下的這座山,包括已經靠近了的歐陽永!

他已經把握了他的人生真相,他已經看到了他的道。

此道名痕!

是痕之道,是道之痕。

這一刻太寅淚流滿麵,因為握此道途,已是洞真可期。他看到了自己與眾不同的未來。

他曾經懷疑自己,他不止一次地懷疑自己。

在黃河之會後,在山海境之行後。

在他咬著牙、裝作不知項北困境,拿走那顆彌補神魂的丹藥時。

在自己的路,與家族的路衝突時!

他懷疑自己不是一個真正有才能的人,他懷疑自己這麼多年隻是在浪費資源。

他懷疑他根本算不得天驕!

可是現在他知道。

曾經那個口出所謂忤逆之言,被罰跪三天的孩童,他是對的!

世上不隻有一種正確。

正確的對立麵,有時候是另一種正確。

在不同的人身上,有不同的體現。在不同的尺度上,有不同的衡量。

戰勝困難和危險需要勇氣,戰勝愛和責任,有時候更需要勇氣!

他曾經失去,現在尋回來了。

轟!轟!

太寅的身體裡,發出雷鳴般的怒響。

他的體表流過金輝,他的血液如大江奔流。

在握住了道途的第一時間,他就不顧一切地,開始晉升神臨!

“找死!”

麵對此情此景,歐陽永自是不能再拖延。

如因他的疏忽,走了太寅,戰後計功,少不得要被抹去一大筆。每一點資源,

對容國都彌足珍貴!

他一下子打開了自我,靈識瞬間鋪展開來,湧動在這險峻之山。溫文如他,一旦不計損耗,神而明之的力量撼動天地。雙手籠罩著無儘浮沉的字符,隻是往兩邊一撕,已將無邊血氣海,一撕兩開!

人已近前,正與太寅迎麵!

在這涉山山巔上,神臨之歐陽永,迎上了正在衝擊神臨的太寅。

謝寶樹也卷動兵煞,儘其所能地加速上衝,要在太寅成就神臨之前,將他撲滅。

此方天地裡的一切力量,好像都在這個瞬間狂暴了起來。

那是一種癲狂的、已經無所顧忌的狂響。

於此境中,太寅卻隻是洪聲道“神武三十三年,元月三日,太寅伏齊軍於涉山!”

聲動四野。

他尚未成就的金軀玉髓,瞬間開始崩解!

那些犧牲在萬合沸血陣裡的夏軍士卒,血氣力量一時都有了歸處。

磅礴而駁雜的力量,以一種謝寶樹暫時還不能理解的玄妙方式,迅速完成了統合。似有神人揮畫筆,在天地間肆意勾勒。

天穹之上,無邊夜幕裡,驟然出現了一座古老門戶!

此門一出,星月皆寂,層雲皆定,天穹已鎖!

是為,絕天門!

轟轟轟轟轟轟!

接連有六響。

一座座古老的門戶,仿佛從時光裡推出。跨越了曆史的界限,封鎖了空間的自由。

天上一門,地下一門,東南西北各一門。

荒古氣息交彙,仿佛把人帶到了黑暗的遠古時代。

在那絕望的歲月裡,此六門一是為絕天之門,絕地之門,絕人之門,絕意之門,絕勢之門,絕心之門!

包括三萬餘齊軍在內,包括整個涉山,當然也包括了謝寶樹和歐陽永。

所有的一切,都被這六道古老門戶所困鎖。

無邊殺機起,難以形容的恐怖力量,正在噴薄!

掌握道途,意味著神臨之後,有了洞真的機會。但不是說把握了道途,就一定可以成就神臨。

仍然需要積累,需要體悟,需要更多資糧。終歸跨越壽限,完成生命本質的躍遷,從來都是萬中無一的冒險。

太寅貿然衝擊天人之隔,自己也並不確定自己能夠成功。

但他本就是不是為了成功而行此事!

他要的隻是衝擊神臨的一瞬間,人身與天地的交感,現世規則對超凡修士的反應!

他要的是這天地之痕!

而後崩解自身,以逼近神臨之軀,以所悟之道途,撥動這天地之痕,借助萬合沸血陣所的力量,立成殺陣!

他不成就神臨,但是在天地交感這一刻,能夠以小博大,發揮遠勝於神臨層次的力量!

因為這是天地之痕的動搖!

豈是神臨可得?

目睹著太寅忽而把握道途,忽而衝擊神臨,又忽而崩解自身。

感受著這種瘋狂和決意。

感受著這困鎖六合的恐怖陣道力量。

即便在大軍之中,謝寶樹也不由得脊生寒意,一邊迅速回軍,一邊驚喝道

“太寅!你瘋了!?把握道途,已見千年時光,你要儘付於今夜嗎?!值不值得!?”

太寅最後輕蔑地看了他一眼,隻道

“我太寅生公侯,死秀峰,革陣道,儘國事,俯仰無愧,問心能安,不枉來此人間!”

砰!

整個人都堅決地碎滅了,化為極其複雜的線條,鋪開在天地間。

天地之間,還差最後一道痕跡。

他崩解了自己,以身相填!

歐陽永在這一刻汗毛倒豎,感受到了恐懼!

他不能死!

容國國小軍弱,強者貧乏,若失神臨,國將難國!

他不能死!

林美還遠沒有成長起來,還需要人為之指點迷津,保駕護航。

他不能死!

踏上戰場的每個人,都有不能死的理由。

歐陽永迅速調頭,想要接掌兵陣,以兵陣之力相抗。

但根本來不及。

太寅崩解自身所化的那些線條,那些痕跡,在涉山之巔,頃刻勾勒成一座古老的、如桃木所製的門戶。

門戶緊鎖。

隻以道文,攜刻一個“道”字。

是為,絕道途根本門!

七門聚,殺陣成,天地覆!

一切的一切,儘被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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