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亮著卻也不對——屏幕本身雖然是亮著的,但屏幕上顯示的不管是什麼,正處於一片昏黑裡;就好像看電視時,正好播放的是夜間無光的一幕幕,叫人眯著眼睛也看不清屏幕上的是什麼。
屏幕投下的模湖光線,斷斷續續地描摹出了兩個背影的輪廓。聽見響動,其中一人回頭看了一眼,僅僅是一轉頭,耳墜與金發閃爍起的澹澹流光,就叫林三酒認出了那是誰。
“你過來看看,”大巫女剛剛招呼了她一聲,就看清了林三酒此時的模樣,趕緊退了幾步。“你買飛船時沒給你地圖嗎?你不知道浴室在哪裡?不,你彆到我這來,我嗅覺太靈敏了……你站去人偶師那邊看。”
“滾那邊去,”人偶師用四個字就將林三酒的腳步給止住了。
她隻好遠遠站在角落裡,抬頭看了看屏幕。
視線漸漸適應了昏暗光線後,她也意識到自己在看什麼了。
“剛才那棟樓裡的大廳?”林三酒又仔細看了看,“這不是實時的吧?”
還是皮娜好心腸,給她和清久留解釋道“人偶師大人在走前,往大廳裡裝了一個錄像的小東西。exod已經駛離那一片農場了,現在屏幕上的,是你們上船之後的那一兩分鐘的錄像。”
想不到人偶師還有這心眼,林三酒精神一振,意識過來了。如果來人被拍到了,那麼他們至少就知道梟西厄斯一個身體管家的麵目了。
“那矮胖會計呢?”
昏暗大廳裡,隻有那一大片浮空的、網狀的屏幕仍然停在原處。不僅是大廳裡的燈光,廣播係統好像也已經被關閉了,林三酒看不見綠色光點;兩具豬屍和被海風吹得來回擊打牆麵的門,是大廳裡為數不多視線可以落腳的地方。
“那家夥可能是趁我們一走,他就也跑了,”清久留低聲說,“換我的話,出了這麼大的麻煩,我也不願意變成大老板來的時候唯一一個身在現場的倒黴蛋啊。”
矮胖會計是組織內部人,可能知道另有門路離開大廳;電梯此時不是一個安全出口,他也大概不是通過電梯走的,因為就在林三酒的目光巡弋在屏幕上的時候,屏幕左上角的昏黑裡,忽然逐漸拉開了一條越來越寬的明亮黃光。
一雙腳立在電梯光裡,在大廳地麵上投下了長長的人影。
……是洞道口處的人。
即使是人偶師和大巫女這樣級彆的進化者,依然有短短一兩秒的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儘管林三酒此刻也意識到,他們不會是第一次看這段錄像了。
在那雙腳的陰影出現後,屏幕就“啪”地一下,變成了全黑。
“他發現了,”人偶師澹澹地說。
“我們已經飛很遠了,是吧?”林三酒心有餘季地問道,“這是一艘星艦……他追不上星艦的速度吧?”
連人偶師都沒有出聲嘲諷。大巫女點了點頭,說“從沙來斯啟航算起,到現在已經有五六分鐘了。他還沒追上來的話,應該是不會再追上來了。”
她低低地歎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正是屏幕上連麵目都是未知的人,偷走了她那麼多年的人生。對她來說,人生明明是那樣值得珍愛,甚至不惜危險也要將它儘量延續的東西;可是僅僅與老太婆的一個照麵,大巫女的珍寶就殘缺了那麼大的一塊。
“之所以叫你來,是因為皮娜第一次看的時候,發現了點東西。”大巫女開口時,沒有讓任何情緒流露出來。
皮娜清了清嗓子。
“那個,我之前不是吃了順藤摸瓜嗎?”她小聲說,“挺奇妙的……順藤摸瓜本來對於影像是無動於衷的,隻有在人、物或空間上能生效。可是因為我吃了它,我能動用它的能力,又看見了這段錄像……所以順藤摸瓜也自然而然地生效了。”
林三酒在等著她往下說的時候,連呼吸都屏住了。
“那個影子和電梯裡的人是相連的。”皮娜說完,才感覺自己說了句廢話,趕忙解釋道“不,我的意思是……啊,我想想怎麼解釋才好。唔,剛才屏幕上不是出現了‘影子的圖像’嗎?我能感覺到,那個‘影子的圖像’,與農場電梯裡的人,是相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