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覺得自己要死了的時候,或許才是造成降神的直接因素,”林三酒飛快地說道。她自己都沒有來得及好好整理過的思緒,此時一股腦都衝了出來,聽著好像也意外地有道理“哪怕是在他不知情的時候,從暗處忽然偷襲他,也不安全,不管你速度再快也好,我們根本保證不了,在那一個瞬間裡他腦海裡會不會閃過一個‘我要死了’的念頭——你的攻擊,能夠比一個念頭還迅速嗎?”
林三酒是見過他殺人的;比如說不久前的張鵬,上一秒還活著,下一秒就死了。然而人在一秒鐘裡,思緒就已經可以跨越萬千世界了,不管軀體死亡的速度多麼快,離人腦徹底停止活動之間,總是有一線距離的——這一線距離,就是他們冒不起的風險。
當然,人偶師可不是這麼謹慎的人,自然不會想到這一點。
“那你說怎麼辦?”他冷笑了一聲,“給他供起來養老?”
林三酒自然也想過。她都已經抓到一個身體管家了,再白白將他放走,不止是心中咽不下氣,也有可能在未來暴露了他們的計劃。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換源a
她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男人。雖然很多話聽不懂,可是大意他卻明白了,知道二人投鼠忌器不敢殺他,此刻臉上的白褪了幾塊,由紅補上來,筋在額角直跳,臉上肉又要抽動,又要擠笑,又忍不住後怕,乾脆扭頭朝地上啐了一口,嚷嚷起來“不敢殺是吧?那就讓你爺爺走,彆逼你爺爺動手!”
“我也拿他沒辦法,”林三酒皺著眉,後半句是對那男人說的,“但要放你走,也萬萬不可能。”
“那你要怎的?”那男人使勁在她手裡掙了兩下,掙不動,就來踢林三酒。
“我是這麼想的,”林三酒一側腿就躲了過去,對人偶師說“我先用個物品將他束縛起來,讓他不能動,然後我們把他帶回去再說。”
她說完,趕緊補上一句“你不用掏東西,我有合適的捆縛物品。”
人偶師睫毛下的黑眼珠,仿佛被橫雲遮蔽了的黑月,不具一絲現實和人氣。顯然他根本沒有打算掏東西。
林三酒頭也不回,一把就將那男人給拽到了身前,將他重重摔在地上。
那張嘴立刻就張開了,一口涼氣吸進去,馬上就化成無數臟話惡言湧了出來;林三酒垂眼看了看他,麵色不為所動“……你今日能留住一命,也算是你命好了。”
那男人聽了這話,各種汙穢字詞更像是受了激勵,罵的一聲比一聲高;隻有在他看見林三酒拿出的東西時,他才稍微頓了一頓,一片疑惑的陰影劃過麵龐。
“抱住他,抱緊緊的,”林三酒囑咐道,“快一點,聽見了嗎?”
一個渾身光禿禿的雪白人形,就好像含羞躺下情人身邊的少女,卻隨即立刻從背後緊緊摟住了那個男人,四肢纏住了四肢,身體壓住了身體。
那個男人果然怎麼掙紮也無濟於事,逃不出束縛,卻仍有一張嘴“操你媽的,有本事殺了我呀,等老子騰出手來的,就把你賣進窯子裡去……”
林三酒並不動容。她低著頭,看著他一句接一句地罵,看著那兩扇上下紛飛,口沫四濺的嘴,長了腳似的,從這一張臉上,挪到了另一張空白的臉上。
她渾身都是緊繃著的,什麼臟話都聽不見,全神貫注隻盯著那個男人漸漸被抽離的五官上,所展現出的神色;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個空子了,但是她真的能夠從這個空子裡,毫發無損地鑽過去嗎?
“快,再快點,”她低低地命令道。
她沒有多少時間的,不能讓對方反應過來。
或許是因為這麼久以來,人本都沒有捕獵過人了,它果然將“快一點”完成得很好。
最初的那個人本,才把那身體管家的五官,模樣,性格和記憶吸收過去不久,就像抓不住一把海浪泡沫似的,又讓它們從自己身上消失了。
在短暫的幾十秒鐘裡,身體管家一直“存在”著,好像絲毫也沒有想到有死亡的風險;等他不再存在的時候,地上躺著的,就是兩個雪白的人形了——甚至連衣物都消失了。
林三酒“冬”一下跌坐在地上,好像所有力氣都被流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