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兩天……她一想到還有一兩天的時間才能拿到燃料,就幾乎能感覺到自己口腔中多了的那一顆跳動著的心臟——好像隻要她用牙齒咬住了它,就能順著那一顆心臟回朔到它的主人身上去,再不必苦等什麼燃料了。
“這一次真順利,”林三酒刻意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開口說“我們才出來了幾個小時,就把事情辦完了。”
韓歲平就好像頭上忽然豎起了一根天線似的,神色微微緊張了一點,問道“接下來呢?要回去了嗎?”
“你還想繼續逛逛?”女越問道。
“嗯……如果不方便的話,我也理解,”韓歲平的“理解”似乎很艱難,來之不易,因為他馬上就有點不甘心地說“我主要是聽說,十二界中也有類似於網絡一樣的東西,我想去打聽打聽是怎麼回事。還有,我也希望能找一些跨越語言障礙的物品,看看其他世界的資料,書……”
林三酒微微笑了一笑。
好像才是不久以前,她也是像韓歲平這樣,忽然撞進了一個從未意料過的、光怪陸離的世界,到處都充滿了一輩子也看不完的異景與奇境——她的第一個十二界,還是紅鸚鵡螺;那個時候,就連路邊一個包子攤都能讓她生出興致勃勃的好奇。
那個時候,末日才剛剛對她展開了帷幕後的世界。
女越忽然歎了口氣。
“如果你還不想回去,就不必現在回去。”女越垂著眼皮,神色寧靜地說“這裡已經不是……不是你的老家世界了。當然,你一個剛進化的人,可能不太安全,不過不論是留下來也好,回去也好,決定、選擇與相應的後果都是你自己的。沒人能逼你。”
不等韓歲平應話,她又補了一句“我可以多陪你走一會兒。”
“我也想給我的左腳弄明白,”元向西拍了拍韓歲平的肩膀,說。
林三酒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這種感覺很難形容……她在末日世界裡零零落落、一個接一個遇見的朋友們,如今都肩並肩地站在了一起。漸漸地,不管是以前打過交道的舊友,還是初次見麵的新人,在他們之間,開始流淌起了新的河流,生發出了新的枝杈。
假以時日……exod或許會變成一個她連想也沒敢想過的家。
她抬起手,不想讓人察覺地悄悄擦了一下眼睛。在她放下手的時候,她的目光從手臂上一掃而過;隨即,林三酒不由怔了一怔。
今天上午看起來還明顯變粗了的圓珠筆線,如今看起來卻竟然又恢複了原狀——細細的一抹,差點讓她看漏過去。
怎麼回事?
難道“他鄉遇故知”也會力乏不支?
林三酒抬起頭,想要叫禮包一聲,讓他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她朝左邊轉過了頭。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出現那一瞬間的誤判;季山青明明正走在她的右邊,她並不是不知道。
石板路的另一側上,在熙熙攘攘的嘈雜與燈光之下,是往反方向慢慢前行的人流;在一張張麵貌各異的男男女女之間,幾乎就像是有人伸出手,牽引著林三酒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個人身上——
林三酒猛地頓住了腳步。
在淩亂的短短黑發下,似乎永遠是一副相同的臭臉色。她記得以前自己還冒出過一個念頭,如果伸手給他的眉心撫開的話,她會不會發現幾根對那張年輕麵龐來說,出現得太早的豎紋。
“……黑澤忌?”她啞啞地叫了一聲。
聲音不敢太大,好像她害怕自己看錯了,就會遭到懲罰。幾個字一出口,就消融在了唇齒之外。
隔著不知多少人的言談,腳步,生計,呼吸和隨波逐流,黑澤忌卻在下一秒就朝她的方向轉過了頭。
“……林三酒?”
隨著他突然停住腳步,在他身邊的另一個人不由也跟著投來了目光。那人遙遙望著林三酒,沒有認出她是誰,麵上神色一片茫然。
“那是誰啊?好像有點眼熟……”離之君問道,“你認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