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讓你走有什麼奇怪?”人偶師冷冷地說,“你在影響空氣質量。”
林三酒充耳不聞。該怎麼把他從副本裡弄出去?人偶師肯定不會配合;這跟擠痘痘一樣,得時機條件都成熟了才行,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才叫時機成熟。她正猶豫時,卻聽身後“喀喀”地發出了一陣輕響。
她轉過頭,發現衛君夜竟仍然維持著剛才被拽上來後的姿勢,癱坐在地上,牙關輕一陣緊一陣地打顫。
“怎麼了?”
“我、我站不起來,”衛君夜一眨不眨地看著遠處的人偶師,好不容易才說“第、第一次看見本人……哇……原、原來是這種,好像五臟六腑都要嘩啦一下掉出去的感覺……我不敢站起來。”
你對他那麼熟,卻才是第一次見?
林三酒滿腹疑惑,但現在不是審問的時候;她轉過身,咳了一聲,對人偶師說“你也意識到,自己受了副本影響才對吧?你自己覺得很高興,但這就跟殺性大發、紅了眼時的狀態一樣,得清醒下來,才能做回你自己……”
“我自己?我自己就不殺人了?”人偶師低低地笑了一聲。“我承諾了不殺你,卻沒有承諾不殺你身後的人。我給你一個選擇吧。要麼你帶著她從這裡滾,再也彆出現在我眼前,要麼你繼續待著,看著我殺了她。”
林三酒的呼吸在胸腔裡一頓。
“看來你想起來的事,越來越多了。”她歎了一口氣,一時不知該微笑好,還是該苦惱好。“否則你也不會知道,用一個素昧平生的人的性命來要挾我。她是我帶來的,你明知道,我不會眼看著讓你殺了她。”
人偶師一動不動地靜了兩秒。他半垂著頭,目光並不願意落在林三酒的方向上;黑發絲絲縷縷地遮住了他眼角的血海,瞧不出是什麼情緒。
“那麼,就帶著她滾。”
林三酒有自信可以自保,可他如果對衛君夜下殺手,林三酒卻不敢說自己能保得住她了。她一時也覺棘手了,不甘願走、不放心走,又不能拿人命冒險強留下來——怎麼辦?
“那、那個,”
衛君夜仍然坐在地上,在一片死寂裡顫顫巍巍地開了口。“三酒,我、我有一件事沒告訴你……”
林三酒朝她瞥去一眼。
“其實我帶你來,主、主要是為了我自己。”衛君夜一邊說,一邊偷偷從她腿後往外看,看一眼人偶師,臉色就要白一層,卻還要再看第二眼。“我、我其實是人偶師大人的,嗯,怎麼說呢……我早就折服於……我特彆喜歡……誒呀,我都不好意思了。”
人偶師緊攥著座椅扶手的蒼白手背上,浮凸起了幾絲青藍血線。皮革微微摩擦的響聲,背叛了他身體上幾乎不可察覺的顫抖;林三酒不知道他正陷於極大的憤怒裡,還是極大的恐懼裡,或者二者皆有。
“是、是這樣的,”衛君夜終於把話說完了,“我的人生理想,就是成為大人的人偶。希望二位能滿足我這個小小的請求。”
……世界上真是什麼人都有啊!
林三酒使勁抹了一把臉。
手放下來,她長長地呼了口氣,乾脆盤腿在衛君夜身邊坐下了。
好像人偶師都呆住了。
“你看著辦,”她朝人偶師比了個請的姿勢,“反正我不走了,要不要實現她的理想,是你的事。”
她說到這,提醒了自己,轉頭朝衛君夜問道“萬一他隻殺了你,不做成人偶怎麼辦?”
衛君夜垂下頭,絞著衣擺,沒忍住臉上的潮紅。
“好了,不用說了。”林三酒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很尊重你的……愛好。”
死寂的裙擺拖拽在城堡大廳裡,一秒又一秒,仿佛蔓延著沒有儘頭。
第一個受不了的,居然是副本。
“你卡在這裡,他不能殺你,就無法滿足欲望!”副本尖尖叫了起來,整個石磚砌成的城堡裡,都回響起了它的怒吼。“我要長大!既然他不能繼續放縱欲望,那他就等於無用了,換你來當我的‘核’吧!”
林三酒一怔,忍不住浮起了一個微笑。
“你從他身上鬆開手的那一刻……”她低聲說,“你就已經輸了啊。”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