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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打破的聲音是pop!-36 雙頭蛇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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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間臥房閒置已久,空氣渾濁,棋桌與兩張坐椅占據中央地板,告知擇明霍子鷺命他上樓的真正用意。

“霍先生,這次懲戒懇請您多施舍些紙筆,飲水餐食我無所謂。誰讓我肩負替您寫作,謀取結盟機會的重任呢。靈感來了卻沒處可寫,多耽誤您時間啊。”即便心知肚明,他仍忍不住裝傻充愣求饒。

霍子鷺一頓再轉身,不複原先冷峻。

“瞧你這話說的,我又不是不懂法律神經錯亂的瘋子,怎麼會把你關起來想被彆有用心的人舉報還是嫌家裡坐吃等死不中用的貨色不夠多”他好聲好氣,拖動紅木椅,紳士地邀人入座。

擇明以眼神隱晦傳達擔憂,奈何對方選擇無視。

雙方骰鐘搖動,首點大小決定先手後手,一場久違的對弈開始,氣氛出乎意料的平和。霍子鷺沒再談樓下發生的種種,他反倒更關心作品進展,順便提一嘴霍昭龍的病情。

中槍未愈,接連遭受打擊脅迫,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持續服用毒素,如今老家主已告彆往昔的意氣風發,變成生活無法自理的糟老頭。平日動嘴出聲他都嫌累,靠眨眼回應。

唯有養子萊特登門,他僵硬的臉上才有喜色,話。

也難怪,家中仆人都認為霍昭龍大勢已去,被妻兒財產瓜分指日可待。

得知擇明未能從霍昭龍口中打探來有用消息,霍子鷺不意外。

“預料之中的情況”,執棋跳過十步,霍子鷺點數遙遙領先。他摁著黑子,許久後收手,“不然,他也坐不到今天這個位置。守口如瓶是上位者必有的財富法寶之一,是我這位失格賠錢貨父親,為數不多的優點。”

“是的,而這點,你能比他更優秀。”

擇明賠笑著,並不諂媚。距上一次對弈時隔久遠,他仍恪守原則,棋盤前隻當霍子鷺是敵手,亦是平級朋友。

年輕的候選家主眉頭微皺。他目睹對方掀開骰盅,悠悠亮出翻倍點數扭轉局麵,再次將他趕超。

名為不甘的情緒造訪,霍子鷺沉了沉氣,重開第一局。

“你要是指外麵討論正熱,關於我們的瞎編亂造傳聞,那犯不著操心。我這段時間忙著找名單薄全冊,解決完問題,我會想辦法處理。”他起手時說道。

所謂名單薄,是不同賬本的另一關鍵命脈。上麵記錄著霍家有史以來的所有顧客名字,詳細到售賣貨物的日期批號,何時何地跟誰交易,是霍家與同盟間互為籌碼,維持良好關係的金羊毛。

擇明“不,我的意思是,你特地選擇這群外邦友人扶持,想必他們一定有過人之處。不然這不是白費錢,往你家進購更次等的賠錢貨麼。”

聽出言外之意,霍子鷺一笑,後靠翹起右腿。

“我的敵人,是我的家人,你難道不明白”

“再也找不到比阿米特更合適的人選。他們是金錢的奴隸,隻願向權勢靠攏,在這四分五裂的家裡,他們無立場陣營,不在乎情義道德。而現在,是我手握鐵鏈拴住他們。”他強調著,瞬時收攏手。

合掌十指交錯,輕輕抵於唇前,擇明看似是為棋局沉默,開口卻是一句。

“可如果,將來有人能給他們更高的價錢,給出更誘人的條件,從你手中奪過鏈鎖。屆時您身邊還會有誰三少爺麼”

對於同父異母的一弟,霍子鷺冷笑評價其能力。

“我的三弟他和他的情婦母親一樣,目光短淺,眼低手高。隻想得到近在咫尺,但根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尤其是那位夫人。”即便不再像過去用賤女人指代霍倫娜,他語氣中的鄙夷隻增不減。

“自以為全家就她最聰明,實則儘愛鑽小洞,專做老鼠蒼蠅看不上的勾當。遲早有天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麵前的人微笑,不置可否。

“那在子鷺你看來,這個家裡誰最聰明”

霍子鷺張嘴又閉上,悶頭搖骰走棋。

剛才分明是隨意一問,但越是琢磨,就越像拐彎抹角指責他。

他自然知道,留雇傭兵充當臂膀非長久之計,便也從不將最深處的追求與脆弱展示給阿米特。當初找到阿米特的隊伍,不過是查帳本時機緣巧合相中這批老顧客。

他們懂得如何支配武力,手段粗暴,渾然天成的野性令鎮裡一群自詡高貴的原土匪世家戰戰兢兢,束手無策。

多虧這批人,幫他擋掉不少堅定站在霍昭龍、霍子驥身邊的蠢貨愚人,還有漏洞百出的蹩腳暗殺。

然而,這也造就他與阿米特相看兩厭的不安定局麵。

首先是信仰理念差異。

阿米特篤信強弱法則,認為他既然想奪權想報複,就該直接血洗霍家,吊起霍昭龍等人的屍首示威,有誰不服,格殺勿論。

可作為霍家一份子,他未來若想掌握家族再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就不可能走極端道路。至少明麵上不行。

比起宅中覬覦忌憚他的,他警惕外來者居多。為此他專程請來學者,花費五天惡補那國的語言文化。

“你是什麼時候學會的。”霍子鷺詢問時抬眼,有意鎖定回答者麵龐。

“養傷那段時間,我在朋友那借閱不少有意思的書籍,為了看懂,正好有空就學了。對了,你知道麼,阿米特大概率是個假名,”擇明手指點向空氣,比劃書寫道,“阿米特。吃骨者的意思。頭是鱷魚,軀乾為獅,有著河馬後肢。它受神靈委任,吞吃世間奸惡之人,讓其永不得安息。”

“不過它並非神祗一類,是受人敬仰崇拜的象征。善者以它為警戒,阻止自己走向歧途,惡者視它為噩夢,每逢背信棄義,作奸犯科之際,都深受其虛影折磨。直至懲戒之日,真正降臨。”

深深吸氣仿佛嗅到趣味信號,擇明笑容加深,不禁湊近幾分。

“發現了嗎聰明的神,他從不親自動手屠戮。相反,他招安惡中極惡,寬恕物中極怪,讓他們替自己清掃,以此獲得兩份感恩戴德。”

霍子鷺手握黑殼骰盅,遲遲丟不出骰子。

不僅是詫異於這番堪稱驚世駭俗的言論,還為對方遠超自己的學習能力震驚。

萊特萊恩擅長學方麵頗有造詣,觀察力勝過常人數倍,這些他原先就清楚。但今日,他的另一預感再次得以驗證在他所有兄弟,乃至所有潛在競爭者中,唯有萊特萊恩最具威脅性。

不,或許隻要這個人想,早就能輕而易舉奪得一切,輪不到他下樓後絞儘腦汁與彆人纏鬥。

“但顯然,我以上所言與假阿米特先生無關。”擇明拍掌,點頭總結,“不是誰都擔得起懲戒者的名號。光知禮守節這點就很少有誰能從一而終。更彆提,世間還隨處可見愛唱反調,並以此為榮大肆炫耀的怪類,你說是麼”

言語中的拐彎抹角,這回霍子鷺聽得清清楚楚。

他算是明白了,這人不止會油腔滑調哄人開心,陰陽怪氣起來也當仁不讓。

“最遲秋季盛會,我會與阿米特終止合作。前提是,我徹底在那幫老古董中鞏固好地位。霍昭龍的某些元老舊友認為,隻要他一天沒立遺囑,親口承認我繼位,我說的我做的統統不作數。”

有這句話,他基本答應要舍棄雇傭兵。

鬼使神差的,霍子鷺移開眼哼聲強調。

“對付那幫愛吹胡子瞪眼的老先生,更用不上阿米特的武力。”

“有確切消息,北方山頭的洞窟人聯結了一支隊伍,大量購買其他渠道的槍炮零部件,著手挖戰壕建據點。這些人槍口想對準誰尚且不知,但逼得各個市長郡長,政事官員心急火燎,開始嚴查軍火販賣。”

邊說他邊止不住地暗笑,心底一片譏諷。

即便多年未出房門,他也知曉北方山區與南片平原的住戶不對付。

淵源始於祖先輩。

一群外來人漂洋過海遷徙到此,帶著淳樸村民沒見過的商品與工藝,前腳誘騙部分人為自己做奴,後與周邊山匪地痞聯手,一步步趕走不肯接納自己的原住戶,經過數代成功鳩占鵲巢。

既非原住民,也非外來者,包含霍家在內的先代們偶然紮根於此,局麵已是僵持的中後期,遭遇一段長久的,被雙方排擠的煎熬時期。

之後境況急轉直下,險些全員覆滅。

差不多到霍昭龍那代,家族的生意人脈都陡然間有了起色,且在他與第一任夫人婚後蒸蒸日上。

想起自己恨之入骨的男人,便不可避免想起母親。

被奪走財產,被欺騙感情,淪落成瘋子的伊莎貝拉巴爾弗。

徹底清醒後他第一時間動用手頭全部力量尋找對方,然而那座療養所早年因一場火災倒閉,相關線索石沉大海。模糊不清的兒時記憶裡,僅剩他聲嘶力竭呼喊,赤足狂追車輛的痛楚。

他也想過聯係母親的家族。

當年巴爾弗家心存懷疑,暗中重金懸賞全城調查,奈何一直沒有突破,於是被蒙騙認為她染上傳染病逝世,舉家遷徙彆國隱居。

一十多年已過,母親恐怕也已凶多吉少。

拳頭收著力砸向扶手,強忍怒火與失控前相似的強烈口乾,霍子鷺低笑說回話題。

“那些忙於選舉的長官,大概以為掐斷武器源頭就能阻止暴亂。殊不知這門生意永遠不缺客源,全看我們願不願意冒險。”

擇明“您不打算冒險,是麼。”

霍子鷺翹著的腿一動,並未直接回答。

“總而言之,我若再拖下去,不進幾筆賬穩住人心,那幾位元老怕是要爭做霍昭龍兒子,也來搶遺產了。”

語畢陷入新一輪沉默,麵對棋局,霍子鷺愈發心不在焉。

他握住自己防身用的手杖,拇指摸索刀鞘接縫。

雇主和霍家大少爺,沒這兩層身份壓製,那一頭頭雙眼發綠的餓狼遲早洗劫莊園上下,吃乾抹淨每一處。

至於主動投誠的霍子驥,他自始至終沒感受到對方所謂的誠意。霍子驥疏遠自己母親霍倫娜倒是真。

想到什麼,他撇頭嗤笑。

養不熟的狼和已被彆人馴養後跑來搖尾巴的狗,有何信賴臂膀可言。

那麼,他身邊有誰

失去了妹妹,失去母親,好不容易因瘋病不再孤獨,沉浸在被陪伴的幻象。結果,夢境被一個仇視對象毀壞破碎。

這還不是他最難以忍受的。是他兜兜轉轉除了這仇恨對象,竟再也找不到能陪他下棋交心,能讓他肆意表露情緒的人。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隱隱察覺到古怪,明知此人深不可測不能掉以輕心,每次在想下狠心時卻又做出違背決意的事。

回神再看棋盤,對弈又一次結束。

白方攻下他三顆黑棋使之離盤,最後一顆白子距終點還差四跳。

“看來今天我比較幸運。這局又是我贏了。”擇明說著沒再繼續,轉而走向壁畫。

壁畫長時間沒修補,圖案剝落大量熒粉。唯獨那對手牽手的兄妹,它們像被誰反複撫摸,連色塊都變得模糊,線條平滑。

“您特地找我來這,不隻是為了讓我陪您下幾盤棋吧”

告彆棋桌,萊特萊恩恢複忠仆口吻。就是說的話又莫名令人生厭。

“讓我猜猜看。您難道是覺得最近瑣事纏身,空虛寂寞,需要找誰聊天,為您排憂解難”

“雖然你話真的多,但請彆自作多情。”霍子鷺迅速答複,頓時擺出一副無情無義嘴臉,“與其問我這些無關緊要的,你倒不如說說看,你的作品,到底能不能拿出來。我是相信你的能力,才千挑萬選決定找你。那個安士白,那個林威廉”

“他答應與我合作的目的,恐怕不單純。”沉吟中指尖叩擊座椅扶手,他語氣疑惑可眼神篤定。

“大概,也不是為錢財之類的。”

這份感知如百發百中之箭矢。若霍子鷺有意追查,想必再過不久便能找到其中聯係。

像他對家中敵人的仇恨,林威廉,或該稱之為萊特威廉阿貝爾,其實對包含他在內的霍家,乃至與霍家同謀的所有人都懷揣無窮無儘的毀滅衝動。

而他們兩者唯一的交集,是名為萊特萊恩的私生子。

係統z您現在簡直像夾心餅乾中間的甜餡,主人

好比喻,z。不過,還差點火候,那層甜餡可不像我前後夾擊,要忙著兩頭跑,說兩種話

係統z儘管您很樂在其中。但我還是按流程說一句。您辛苦了,主人

心中打趣暗笑,擇明開口又問。

“即便如此,您還是選擇要與林威廉先生達成合作嗎”

追問始料未及,片刻間,霍子鷺心生動搖。

即使猶豫轉瞬即逝,他仍錯過最佳回答的時間,讓擇明獨自說得頭頭是道。

“我能理解您急切選擇的原因。林威廉先生是我迄今為止見過最優秀,最正直,最公私分明的投資人。我與他們短暫合作過,深有體會,否則他不會同意協議,準備接納我。”

“再者,本地劇院或多或少與其他家族的產業人脈掛鉤,團隊更良莠不齊,安士白無疑是泥淖中最乾淨的一隅。在霍昭龍先生不願意配合您,完整賬本、名單薄的情況下,您若不想冒險兜售軍火謀得利潤,彆無選擇。”

霍子鷺攤手,笑得有些無奈“看吧,我該說的又給你說完了。”

似是明白他的決意,銀麵具後那一雙眼莫名放亮,清澈如泉。

“若您是這麼決定的。”

萊特萊恩望著他,他能感受到如海深沉的情緒。湧動,起落,流轉在眼球這顆天然晶體內。

“那我必會為您做到。”

低語比羽毛輕柔,仿佛飄至眼前,令霍子鷺睫毛一顫,莫名慌亂。

“可你不是說,你的繆斯已經消失,你就寫不出”

語未畢神色驟變,霍子鷺狠狠轉過頭。

對方沒當他麵提過這茬,他這麼一說,不是自曝剛才竊聽的事實

這間臥房承載一人間多段深刻經曆,記憶蠢蠢欲動,霍子鷺突然憶起他在這通過牆上窺孔暗中注視,結果被對方抓得正著。

今天借助的暗格更加隱秘安全,他能肯定對方沒察覺。可此刻心跳急促,呼吸紊亂的心虛症狀,相比前一回被逮有過之而無不及。

像沒察覺霍子鷺的異樣,擇明翻找過去用的刮刀畫筆,對牆修補。

他筆刷靈活遊走,腔調輕快似清泉流淌。

“您肯寄予我厚望,多次向我遞來橄欖枝,是令我受寵若驚,堪稱狂喜的事。於情於理於承諾,我都不能失敗退縮。”

“既然如此,你故意拖半個月,非要上門等我問你了才答應又是怎麼回事”霍子鷺強裝鎮定轉回臉,“難不成,你以為我還是霍驪會因為等著你抓心撓肝,被你牽著鼻子走。”

複原以來,他第一次親口說出胞妹名字,僅代表過去的自己之一。青年隻回給他默默作畫的背影,那隻右臂因舊傷始終比左邊矮幾公分。

四周寂然無聲,繁雜心音千絲萬縷,霍子鷺視線不知不覺被那名畫師勾去,目光沉沉。

與霍驪共奏,為她作曲,向她傾儘肺腑之言。

到如今,與他共事,為他作曲,棋盤之旁表述衷腸。

對照意義自己也一頭霧水,他默默垂眸,暗自念出一個名字。

萊特萊恩。

明知他心存複仇意圖,相處時利用大於欣賞,卻仍留在他身邊,溫言軟語未曾變化。甚至敢於接癲狂發作,有如魔鬼附體的他。

說不受觸動是假,否則他不會超出自己預料地在乎這人,向其傾吐困擾,發泄情緒,三番五次違背本意。

就好像,他們真成了一對互相信任的友人。一對備受羨慕的最佳拍檔。

總有一方包容守候另一方的陰晴不定,又不是完全的縱容溺愛,能尖銳指出缺陷所在。

他不可能是包容的那方。

細數自己往昔所遇人物,也從未有過這樣的。

窸窣聲裡注意力飛散,霍子鷺腦中正進行著一場稀奇鬥爭,逐漸有了抓心撓肝的趨勢。

牆邊,擇明右手高揚一筆收尾。

他後退數步仰望,帶著滿足的笑轉身。

“我是不是沒對您說過。”

“在我看來,您一直是您,不曾變過。因此,我對您的讚美,擔憂,和誓言自始至終如一。無論是對您為自己創造出的霍驪小姐,霍子鷺小先生,還是有點傲慢過頭的霍子鷺先生。”

“但像您說的,我大概有點自作多情,原以為您會看出來的。透過我的麵具,像當初,與我共奏一曲。”他最後自嘲著抬頭,與怔神的霍子鷺一同仰望壁畫。

火色斜陽橫穿窗框,霞紅覆蓋被修補的圖案,奇跡刹那間發生。

磚塊線條,牆紙缺口,乍看之下淩亂的塗鴉線條,一切被算準角度,在光照下與陰影銜接拚合,組成兩種風格的肖像。

因為霍子鷺猛然起身的動作,座椅砰咚栽倒。

畫是他的側臉剪影,烏黑發梢與腦後一隻夜鷺相融。

那夜鷺振翅欲飛,直指前方。而他目光堅毅,遙望遠處。

太陽落山,灑進屋中的夕陽很快再次偏移,奇妙畫卷隨之消散,變回原來掉漆失真的舊作。

“雖然一天之中這副畫僅存於當下一刻,但您覺得如何我自認它是我迄今為止最難超越的作品。”擇明打量著牆,摩挲下巴。

一聲喟歎,沉如巨石激蕩心扉。

“因為我的繆斯,終於肯施舍憐憫,看我一眼了。”

光為畫筆,影為色彩,比靠熒粉製造的庸俗魔術更具超凡意境,元素刪減人物單一,所含情感卻如視線聚焦一處,由淡驟然濃烈,衝擊著視覺神經。

“絕佳。”

給出的評語極簡,然隻有霍子鷺清楚他開口時的心如擂鼓,情難自已。

所以,當對方說出下一句時,他毫不猶豫答應。

“我突然想到一個有史以來最好的靈感。我能在這馬上寫好,送到林先生那準備候演麼”

上乘羊皮紙隨意使用,筆是最新工藝打造,被安排在無人打攪的高級客房,擇明奮筆疾書起來嘴邊一直帶著笑。

耗費兩小時一次性敲定完成品,他揣上手稿坐進霍子鷺的專屬出行車,舒服離開。

途中無事可做,他翻動曲譜台本,獨自回味。

係統z紅色氣球

“嗯”

擇明下意識出聲,驚動了隨行的仆人,疑惑看向他。

“抱歉,我有點頭暈,想透透氣。”

他沉著應付,對方心領神會,連忙搖晃手把降下車窗。

係統z您說過的。就像氣球

芸芸眾生之中最具特殊意義的,最難以忘懷的。

彼此既有相似之處喚醒共鳴,又有巨大差異難以忽視。情感雜揉深植心底,等到堆積至頂點,將成為一生中無可替代的深深一筆。

把手齒輪鉸動,伴著規律的哢吱聲,擇明聽係統重複遇到流浪兒時說過的話,一字不差。

隻是,多了一句總結。

係統z您正在成為霍子鷺的紅色氣球,從而讓他完全信任,察覺不到您對他的真正意圖,便於最大限度拖延時間,讓您按您所想完成目標。但他不是未諳世事,見識尚淺的孩子,要想實現這一目的,絕非易事

擇明展露教師為學生慶賀時才有的欣慰笑容。

那z你覺得,我最後能做到哪種程度

係統沒有停頓多久。

係統z鑒於他非常人的心理狀況,以及對您身份的敵意,對您能力的忌憚,若沒一件以上決定性的轉折發生,您與他會僵持下去很久

窗戶大開,清爽涼風灌入車中,擇明合起手稿毫不吝嗇誇讚。

“棒極了。”

以為這是在讚賞自己,對麵仆人撓頭,憨厚地笑了笑。

恍然間覺得這張臉似曾相識,擇明開口與人攀談起來。因他態度親切,拘謹的仆人放開不少,自我介紹道。

“艾文查爾頓,先生您有什麼事直接喊我艾文就好。”

“艾文”

他打量著實巴交的男子,視線筆直盯得人緊張搓手。

半晌,他體貼地主動解釋。

“抱歉,您跟我認識的一位朋友很像,名字也一樣。所以一不留神。”

對方猛地抬眼,激動靠來。

“先生您見過的那朋友也是叫艾文查爾斯是不是也在這做工過”

不介意男人唾沫橫飛,擇明點頭告訴對方關於馬童艾文的情況。當然,掩過了艾文與霍子驥短暫的虛假戀情,以及對方長眠地底的落幕終局。

男人亦直爽坦白自己身世。

“我和艾文很小的時候分開,我原名是菲比查爾頓。我們父親早逝,母親一人將我們兄弟拉扯長大,但後來她染了肺病,無力阻止我們被不同福利院帶走。也不知是高燒燒糊塗了,她硬要我們倆改成一樣的名字,說是將來好相認。”

眼前這個艾文年長小艾文五歲,過去乾的應是搬運砍樹之類的粗重活。長久風吹日曬膚色較黑,寬厚手掌布滿硬繭,個子拔高肌肉結實,穿起侍者服裝,倒更像個保鏢。

而他也不掩飾到霍家莊園應聘的目的。

“我前段時間突然收到明信片和一大筆錢,我知道肯定是他,所以離開原來的地方,最後找到這。打聽到他在最大的莊園裡,”說到這,他投來祈求般的期待目光,“先生您和他要好,知道他的去向嗎”

擇明遺搖搖頭,遺憾道“那段時間我忙於一些事務,沒怎麼留意。不過,若有他的消息,我一定會轉達你。”

艾文喜笑顏開,轎車也駛過湖畔,停在安士白劇院門口。

擇明登上台階時,喬爾正好關門為明日的表演懸掛海報。

喬爾腋下夾著沉重布幕,嘴叼榔頭工具,腳下梯子搖搖欲墜,晃動愈發激烈。梯子傾斜的瞬間,他顧不得榔頭,張嘴驚悚大喊。

“要命要命、啊”

呼聲因穩住的感覺頓停,他往下一望,正好見擇明接住榔頭,一腳踩住木梯。

喬爾一溜煙滑下來,摘帽打趣。

“好久不見,我們未來火爆全城的大明星”

“好久不見,我們全郡最好的門童喬爾。”擇明微笑道,還回工具後特地幫人釘好巨幅海報。

一人完成裝飾已是深夜,喬爾原本該按規則哄走不請自來的擇明,可卻因公徇私爽快打開側門,與最初一樣護送對方進劇院。

“你手上的是新作品嗎”喬爾興奮地問,“是不是之後馬上就能讓漢斯先生排演上台了”

“沒,出於種種原因,我的作品現在要經過審核才決定是否納入劇院。”

“哎”

喬爾失望不已,順口抱怨起來。

“最近節目沒意思極了,剛剛你看到海報了吧,那個安東尼完全是仿照你的安德爾寫出來的,曲子也馬馬虎虎,我在外麵聽得都犯困,真不知道經理在想什麼。這都馬上秋季盛會了,客流量的高峰期,多少海外富商會慕名前來我都替漢斯先生他們急。”

“不過等會兒他就有得激動了。”他指著擇明新鮮出爐的手稿,笑吟吟道,“你記得跑快點,彆讓他逮住,親得你一臉口水和黃油。”

擇明忍俊不禁,糾正道“我來找的並不是漢斯經理的,喬爾。我來找林威廉先生。”

喬爾宛如吃了蒼蠅,僵著臉定在原地。

“你你、你找林先生這個時間呃,那真的太不巧了,晚上他好像出去了,不如你也回去休息吧。”他突然態度轉變,伸手試圖將人往原路帶。

“是麼,那麻煩你先帶我去見勞爾克勞德小姐吧。幸運的話,她知道林先生在哪。”擇明說著特地遞出手稿擋下,“雖然深夜打擾淑女休息是重罪,不過情況特殊,彆無選擇。為了謝罪,我之後會專程給她賠禮道歉的,連你的分一起。”

見他如此堅持,喬爾不再支支吾吾,將他拽到中庭噴泉邊。

“我跟你說,你見克勞德小姐沒事,但那位林先生真的難以招架。尤其是晚上”,在說與不說間掙紮著,喬爾最終選擇委婉提醒。

“晚上我常常聽到他一個人練劍練槍,每次他下樓視察,總是一副想殺人的表情。莉莉絲安唱錯一個音他都要大發雷霆。那可是莉莉絲安啊伊亞郡多少男人的夢中女神。”

“現在,我們誰也不敢找他送死。”喬爾拍胸口呼氣,又比劃著割喉殺人的動作。

係統按慣例表示擔心。

係統z您確定要現在上去送死嗎,主人

擇明用實際行為回答。

他在三樓敲開了勞爾的房門。

勞爾親自開門,睡眼惺忪地打量他好久,終於注意到那遝厚厚紙卷。

“嗯哦哦。你來送作品是吧。好的給我就是,晚安,再見。”

閃身避開少女的手,擇明開口便是要求。

“我需要見林先生。馬上。”

“我告訴過你了,他最近一直玩失蹤,不然我乾嘛遭罪陪你檢查劇本好啦,乖乖給我,我們明天再一起檢查。”

勞爾哄孩子似得下逐客令,行動快如閃電,出其不意。

她的指尖分明勾到了頁角,可目標對象不偏不倚往斜後方一退,右手藏至身後。

這番動作緊湊無可挑剔,猶如預知她的行為再做判斷。勞爾蹙眉,微不可見發怔。

“我需要見林先生。”擇明態度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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